第69章 大谋不谋(1 / 2)

在荧接触了「狱门疆」后, 系统如先前那样从中取得了世界锚点的力量,这意味着旅行者如今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抽身,前往下个世界。

——然而她却似乎并不急于就这么离去。

秋日凉风吹过堂前, 带起婆娑树影, 太阳不紧不慢地挂在天上,投射下恰到好处的光芒, 连带着草坪都覆盖上一层暖意。

荧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对面的岩发男人, 眼神犀利, “所以这段时间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给我老实交代。”

端坐在她对面的神明面前同样放着一杯热茶,看着故意作出一副凶相的荧,那双玉石般的美目里盈满了笑意,

“你若问了, 自然是知无不言。”

然而沟通并未顺利继续下去,还没等旅行者开口问些什么,门就忽然被人暴力拉开,不得不暂时中断了这场谈话。

始作俑者五条悟气咻咻地走进来, 不透光的黑色眼罩被他一把扯下,露出后面一对漂亮的苍天之目,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钟离你之前没跟我说过杰,十六岁的夏油杰会在你们那里啊!!”

跟在他后面的黑发青年面上也是难得的错乱, 几乎绷不住惯常的笑容,“悟, 你冷静点, 我可以解释——对了话说你刚刚那个表情是真的要哭吗?”

“……十年如一日的毫无长进啊, 这两个笨蛋。”

跟在后面的家入硝子双手插兜,看似在无奈抱怨,苍白.精致的脸上却满是看戏的笑意。

原本还算安静的房间突然热闹了起来,看着坐下就不肯走的两人,还有靠在门上似乎乐见其成的家入小姐,荧的手抖了抖,差点把里面温热的茶水撒出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呢?

她忍不住惆怅地想到。

··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彼时因为钟离将原本造成东京,京都两大城市的咒灵尽数消灭,得以松一口气的咒术师们在短暂的休息过后,重新汇集在了咒术师的大本营——东京咒术高专的内部。

不过这次的聚集,除了日常在这里生活的咒术师们,又多了几个新面孔。

“我说,那家伙,还有之前的那几个咒灵为什么也会一起跟来啊……”

伏黑惠忍不住低声跟小伙伴们抱怨。

“——我听到了哦。”

懒散躺卧在不远处竹垫上的男人抬起头,朝着伏黑惠咧开嘴角,怪声怪气地说,

“嗯……毕竟这房子又不是你出钱修的,应该没权利把我赶出去吧?”

伏黑惠:……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那家伙的脸就莫名觉得好不爽啊。

旁边的虎杖和野蔷薇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朝左右两边移开一点,防止被正散溢黑气的小伙伴误伤。

靠站在墙边的胀相抬了抬眼皮,但因为此时留在屋内的只有他自己,两个弟弟正在外面游荡,故而也懒得说些什么。

“嘛,别这么说啦,难得这么多人能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可千万不要败坏气氛。再说了,垮着脸可是糟蹋了你的颜值,来,高兴一点!”

【伏黑,这个很自来熟的大姐姐又是谁啊?】

虎杖悠仁努着嘴,试图用目光传达自己的疑问。

轻松get到同伴颜艺暗示的伏黑惠抽抽嘴角,尽量简短地介绍道,

“这位是九十九由基前辈,当今四大特级咒术师之一。”

野蔷薇/虎杖:“特级?!那,那也就是说跟五条老师是一个级别的吗?!!”

“你们两个笨蛋为什么总在这个时候这么默契啊……”

伏黑惠痛苦地闭上眼睛,只觉得额角突突地在跳,旁边的女性咒术师倒是笑得很开心,

“没有没有,我可达不到那种怪物的级别,我只是个不靠谱的闲散人员罢啦。”

“不过这么说起来——”

她话锋一转,提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五条悟呢?”

“……”

在场的几名高专的咒术师皆是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唯一算是知道些内情的七海建人,正靠在墙边,无力地叹气。

站在他身旁,身着白色制服,身材清瘦的黑发青年就显得有些忐忑不安了,“五条老师……没问题么?”

“那个人真的需要担心么……”

很心累的七海瞥了眼五条悟的好学生,看着对方诚挚的眼神,心累得更加不想说话了。

房间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然而这氛围接着就被走入的两人打断了。

荧换下沾满血迹的高专.制服,重新穿回那身她最熟悉的花苞裙。纯白的裙摆与她柔软的金发相得映彰,由此愈发衬托出少女身上的干净气质。

“荧!你没事了吗?!”

野蔷薇第一个站起来,几步过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前听虎杖说你被人重伤带走,真是吓死我了!!”

好不容易才从提瓦特的伙伴们那里脱身的荧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同伴的关心,她忍不住嘴角上扬,笑着拍了拍野蔷薇的后背,“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的话下次就给我注意点啊!真是的,也不想想从你来高专后都重伤昏迷几次了!”

不到四个月就因各种情况昏了三次的旅行者瞬间哽住了。

跟在荧身侧的钟离同样换回了平日里的那套精致衣装。他礼貌地沉默着,没有打破女孩子们交流感情,一直等她们一起入座后,才缓步进屋,俯身将白色咒物轻轻放在木桌上,

“这便是「狱门疆」,是能够封印咒术师的特级咒物,”他平静地补充,

“那位五条悟先生就被封印在里面。”

……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五条老师他……就在里面?”

“是,”钟离颔首,目光浅淡,“这便要先从布下天罗地网,以偏激手段将整个咒术界拉入大众视野的那名诅咒师的身份开始说起了。”

“虽然你们所看到的情报属于那位【夏油杰】,实际上,寄居在壳子里的另有其人。”

“——其名【羂索】,是通过以术式寄居在他人的尸体上的方式,实现自我的不死的诅咒师。”

“大概早从千年之前,羂索就开始筹划了。他的目的是促成全人类的进化,而要达成这一目的的先提条件之一,便是杀死,或者封印「六眼」的持有者。”

“如果只从情报上判断,被羂索寄居的身体无论是外表行为,还是咒力术式,都与原主别无二致,唯一可以作为判断的就是他那不死术式的「束缚」——即存在于他额头上的缝合线。”

“此次他占用夏油杰的尸体,引动整个国家的混乱,便是为了能用狱门疆,将六眼神子彻底封印,从而抹除【五条悟】这一威胁。”

“为了封印五条悟做到这种程度啊……”九十九由基若有所思,跟着点评道,“他还挺疯的嘛。”

同样围坐在桌边的其他咒术师,相较起来道德感要正常得多,回想起昨夜的惨烈,纷纷厌恶地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钟离接着讲述,“千年来他辗转换过许多身份,仅我所知的,就有那位最恶诅咒师加茂宪伦,以及现在的夏油——”

“砰咚——”

棕木地板因某人剧烈起身发出震响,话音突兀也因此中断。屋内目光骤然集中在先前一言不发的半咒灵身上,然而胀相却并不在意自身的失态。此时他面容阴沉,神色狠厉,那个名字自他口中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说,加茂……宪伦?!”

“是的。”

即便直面那样仇恨的眼神,方才轻飘飘吐出这个禁忌名字的男人依旧未改面色,如秋日的古潭般沉静,

“那也是他所使用过的众多身份之一。”

即便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年,即便曾经的他只是个胚胎……但生而特殊,自妊娠期便已有了意识的胀相,始终将仇人,同时也是他三个「父母」之一的那个男人的样貌深刻于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先一直被忽视的地方突然变得鲜明,就像是墨滴入水中,记忆仿佛是跟着挣脱了某种束缚。

百年前的诅咒师,与前不久还在微笑着请他帮忙的诅咒师,额头上的缝合线重叠在了一起。

“他——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眼看着打扮奇异的男人就这么自顾自站在原地,陷入阴郁的暴怒之中,钟离的表情却没出现任何变化,

“已经死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仿佛是片羽毛缓缓落在雪地上。

——然而那是即将发生雪崩的雪原。

眼看着对面情半咒灵的绪又要陷入失控,九十九由基急忙摆手打起圆场,她笑着说,“诶哈哈,有话好好说,先坐下,我们这可还是一头雾水呢~”

她提议道:“不如大家彼此坦诚相见,坐在一起来交换情报吧。”

举止儒雅的男子依言缓缓盘腿坐下,气定神和,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刚刚说出怎样不得了的言论。

见胀相沉默着停顿了一会,到底也还是跟着坐了回去,九十九由基松了口气,笑眯眯地将双臂支在桌子上,

“好了。首先,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钟离颔首,面容温和,“我名钟离,直接以名唤我便好。”

看着对方正经的模样,九十九倒是恶趣味地很想拿那句经典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来试探试探他,只可惜现在的情景并不怎么合适,

“OK~那么,钟离,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口中的那个羂索已经死了?”

“你杀了他?”

“是。”

回忆起先前的那场战斗,钟离半垂下眸子,

“起初我打算只擒住他,再交由你们处理……只是当时情况——说来惭愧,我当时情绪有些失控,回过神时便已逾越了。”

——嘴上说着反省,然而对方的语气和表情似乎并没有后悔的意思,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是九十九第一想法。

接着自然而然的,她忍不住问出从对方一进门就积攒在她心头的疑问,

“恕我冒犯,您身上的咒力,是……?”

通过她身为特级咒术师的眼睛,不难看出对方完全是由咒力构筑出来的身体——换句话说,这个外表过于美丽的男人,构造比起人类,更接近咒灵。

——不过这个精致程度,怎么都不可能是咒灵吧?

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钟离冲她笑笑,语气似是夸赞,“九十九小姐很有意思。”

接着他解答道,“我并非此世之人,又因为一些原因,故而只是看起来有些特殊罢了,就本质上而言仍旧是个普通人罢了,无需介怀。”

“哦……”

——杀了千年诅咒师的【普通人】啊。

九十九拉长了声音,像是真的被这解释说服一样。

紧接着,她的问题骤然尖锐了起来,

“不过说到「钟离」这个名字,不就是那个在高层那些文件里被反复秘密提及,据说有着与那位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同级别危险度的存在吧?这次危机开始时高层可是花了一百亿悬赏你的命哦?”

荧:“……”

一旁旅行者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

听到“一百亿”这个词,原本懒洋洋卧躺在那里的伏黑甚尔也忍不住停止了神游,向这边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

站在角落里,背着长布袋的青年男子则是默默抿起了唇。

伏黑惠本来还有些惊异,却被同伴咋咋呼呼的交谈噎得瞬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至于端坐在那里,本该处于暴风眼的岩发男人,此时却面色平静如常,像是并未将这道夸张悬赏放在眼里。

——倒是好气度。

九十九由基忍不住在心底赞叹。

看出了那位女性眼中的赞赏之意,荧默默移开了视线,防止自己过于残念的目光被对方察觉。

【那是因为身为摩拉克斯的钟离本身就是财富象征,他(以前)根本不缺钱啊!】

这只是个小小插曲,很快被略了过去。钟离重新将话题转回,“不管身份如何,那位真名羂索的诅咒师,如今确实已经消失在这片大地上了。”

“然而是否会有与之相似的存在继续出现,就并非我所能知晓的了——毕竟,等到结束了与这里的人所签订的「契约」后,我们就会离开。”

“「契约」?你说的是「束缚」吧?”还有他说的离开的意思是?

听了对方这段莫名意味深长的话语,九十九只觉得咋舌——她可不怎么喜欢和谜语人打交道啊。

钟离却只是微笑,对这疑问既不否认,也不赞同。

“比起这个,如今的咒术界恐怕时局正处于交接的阵痛期,还是早些让这位最强咒术师出面,主持大局为好。”

他温和地提议道,“诸位,可否允许我先行一步?关于「狱门疆」的解放问题,还需要由那位天元先生出面。”

荧眨眨眼,正欲说些什么,话就被对方接下来的发言堵了回去,

“荧,你的伤还未彻底痊愈,尚需歇息,只我一人去便好。”

突然被婉拒了的荧:??

——不对劲,钟离十成十有事瞒着她。

旅行者当然相信自己不会真被卖掉——以及这个说法本来就充满了槽点,但回想起先前神明竟会作出难得的心虚反应,因为急着去换衣服,从而没来得及单独审问对方的荧眯起眼,试图用眼神谴责对方。

接受到信号的摩拉克斯似有所觉,微微偏头向这边望了过来,又报以安抚一笑。那意思仿佛是在向她保证,待到落定之后,一定会给出解释。

··

而现在,解释的机会就被打断了。

荧忍不住偏过头,凝视着毫无自觉创入的两个人。

咒术师对于视线惯来敏锐,五条悟挑挑眉,侧头就对上少女望来的澄澈目光。

“怎么了,荧酱,”

五条悟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老师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五条老师,”看着对方那张无辜的帅脸,旅行者如是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我觉得你和钟离一样,好像都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诶呀……”

人民教师装模作样地用单只手盖住眼睛,只留下

“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好呢?”

··

在高专待的这段时日里,钟离确实同五条悟有过协约。

那是涉谷事变开始之前,某天傍晚的事。

“真难得啊,”

五条悟拉开门时,身上还沾染着秋夜的凉意,

“这是想要聊什么,居然会避开荧和魈他们来私下找我?”

“……”

钟离没有急着发言,颔首算作招呼,接着用手势示意五条悟坐到桌对面。

桌上沏好了两盏热茶,正是恰到好处。

茶香氤氲,汤色清浅,入口回甘。

是上等的好茶。

在五条悟饮茶的功夫,钟离开口,“我想见一见那位隐居在高专内部的天元先生。”

“天元?”

五条悟放下茶盏,似有了兴致,挑起半边眼罩,露出其下一只亮蓝眼眸,注视着钟离,“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想做什么?”

“……”钟离并未第一时间给出答复,他垂下眼睫,似乎在权衡某项选择。

接着他开口,缓缓道,“关于咒术界的现状,五条先生是如何看待的?”

五条悟笑着反问,“嗯?你们那个「天理」连这个都要管吗?”

实际上,相处的几日里,就连最开始对「往生堂」颇抱有成见的五条悟都不得不承认,钟离在为人处世上极其熨帖周到:与人相处时他总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热情到让人质疑谄媚,也没有疏远到会觉得他态度冷淡,恰如美玉,温润而泽。

然而这种进退有度的沉稳性格,放到五条悟这种最擅长得寸进尺的人面前,只会因为毫无束缚,让其态度愈发猖狂——这就导致即便如今最强咒术师在心底对其已有了认可,相处时却依旧改不了说话夹枪带棍的毛病。

嘛,反正不管他怎么挑衅,对方肯定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

钟离并不纠结于他那句话点态度,只是顺着疑问温和地答道:“当然不了。”

——看吧。

得意归得意,不过五条悟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迂腐,沉闷,不懂变通。管事的上层大都是些发霉的老家伙,一帮从骨子根就烂透了的蠢货罢了。”

偏激的说法,但是很有【五条悟】的风格。

“那么,你想要【改革】么?”

五条悟脸上轻佻的笑意一点点收起,“这就是你想与天元见面的目的?”

“不,”

钟离再一次给出了否定的回答,那双金瞳直直望了过来,

“是接下来,我想同你达成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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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所以说你们在此前就有了「契约」?”

荧若有所思,“让我猜猜……”

说到契约,果然最在意的还是那个说法呢……

“昨晚的一切,”生怕自己真被卖掉的旅行者谨慎开口,

“不会是早在你们的预料之中吧。”

“不,”

这次给出否定答案的是一直安静旁听的夏油杰,

“应该说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在内的,只有钟离先生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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