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君子 小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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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二娘当日在杏子林险些为顾朝辞所杀,不料出现一个黑衣人,施展少林武功相救,她又被顾朝辞言语所慑,让她将自己以前掉包的孩子,送回原父母家。

鉴于种种,叶二娘自然不敢怠慢,几个月来都在不停办事。可是爱儿惨被人抢走的的情状,却又在脑际萦绕不去。

这日听到「曼陀山庄」有武学秘籍的消息,又听到少林方丈玄慈亲自带队也赶赴江南,她心烦意乱、愤怨纠结之下,也跟着大帮武林中人来到曼陀山庄,在人群中默默看着情郎,一时间有些神不守舍。

这时眼见顾朝辞明显意有所指,目的直指自家情郎玄慈,稍一寻思,顾朝辞或许知道自家儿子在哪,寻子之心与维护情郎之心,再也按耐不住,也就跳了出来。

群雄眼见叶二娘如疯如狂的样子,一阵骚动。他们先听顾朝辞说道女子被一个武林大有威望之人引诱,还以为是王夫人。

此刻见「无恶不作」叶二娘跑了出来,冲着顾朝辞就要儿子。当即明白了,他口中的女子,竟然是这「无恶不作」叶二娘。

又见她朝少林众僧大吼着,让他们走,她自己要与顾朝辞找儿子,一众少林高僧白须飘飘,威名素着,面对这等事,也极为尴尬。

群雄也寻思着,这个大有身份,威望可称武林第一的人是谁,思来想去,除了「天下武学正宗」少林寺的方丈,好似再无第二人配此殊荣。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在了玄慈脸上。少林群僧大为愤怒,只要方丈一声令下,必要与顾朝辞不死不休。

顾朝辞也瞧向了玄慈,二人目光交接,玄慈却是一脸平静,顾朝辞不禁心下一沉,暗道:「这家伙定力如此之强,莫非是打算不认了!」

可他也是一副云澹风轻的样子,笑着道:「玄慈方丈,你说,我为叶二娘这个丢子失夫的苦命女人,以及这二十年来,那些被她吊包的孩子及父母,讨个公道应不应该?」

「够了!」

叶二娘一声锐喝,忽地身子一转,长声笑道:「顾大侠,你在江湖上也算名气不小。就算为了除暴安良,却又何必将我这女流之辈的一些往事,在天下英雄面前说出来,你真不嫌辱没你的名头吗?」

她非常清楚,顾朝辞针对的就是玄慈。这样说,就是想让玄慈不要认,赶快带人离开。她自己哪怕惹的顾朝辞恼羞成怒,死在当场,也是无怨无悔!

至于儿子……也没办法,先将爹护住再说。

众人转眼望去,叶二娘脸灰唇白,两眼无光,就像是一个活鬼。

但听她的意思,顾朝辞是为了对付她,才故意将这段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爆了出来。

顾朝辞心下明白,叶二娘直到这时,还一心护着玄慈呢。暗叹一声:「情之一物,委实难解!」….

面上却是一副冷峻之色,「你也休来说嘴!」

双手一举道:「我顾朝辞若要收拾你,只凭这双肉掌,十个‘无恶不做,也料理了!」

众人齐齐点头,的确,一个叶二娘哪里值得顾朝辞费这口舌?

叶二娘眼神一厉,眼里仿佛迸出点点寒星,冷冷道:「我叶二娘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啦?你要如此狠毒!你我杀我,就快动手,何必婆婆妈妈,将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又是何意?」

顾朝辞呵呵一笑,说道:「你可真是不知好歹,我不过为你的这段遭遇惋惜罢了。

那位大人物位高权重,才雄心忍,这些陈年旧事当然不放在心上。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负心薄幸,抛弃心爱女子,去安然享受一切。」

饶是叶二娘一心想要护着玄慈,听了这话,却也不由一阵木然。脸颊下淌下两道泪珠,深深陷进了她的疤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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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她才摇着头说道:「这一切本就怪不得他,全是我不好!

当年是我爹爹生了重病,他宅心仁厚,前来医治,救了我爹爹性命。

我对他既感激,又仰慕,贫家女子无以为报,便以身子相许。

那全是我年轻湖涂,无知无识,主动引诱他的。他对我很好很好的,没有负心薄幸!是我自己不愿连累他的。他……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的人。」

直到这时,叶二娘言辞之中,对这个遗弃了她的情郎,仍充满了温馨和思念。

显然昔日恩情,不因自己深受苦楚、不因岁月消逝而有丝毫减退。

众人均想:「叶二娘恶名素着,但对当年情郎,却着实情深义重。只不知这男人是谁?」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顾朝辞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心想:「罢了罢了,你我之间无仇无怨,看在我的降龙十八掌虚竹有着大功份上,只要玄慈识趣退走,我又何必太过咄咄逼人!」

顾朝辞目空一切,却对人间之真情,从不做嘲讽,此时也不想直接道破一切了,转眼看向玄慈方丈,叹了一口长气,拱了拱手:「玄慈方丈,顾某今日为她这片真情所感,委实不想再说,不知能否……」

他是这样想的,别人却是不知,话音还未落,叶二娘心中一个激灵,奔近几步,跪倒在地,颤声说道:「顾大侠,请你大仁大义,高抬贵手,放过了他。

他……他……他在武林中这么大的名声,这般的身份地位……年纪又这么大了,你要打要杀,请你冲着我来,可别……可别去为难他。」

顾朝辞在她一跪地时,早已侧身躲开。

玄难大师早已气得浑身发抖,戟指厉声说道:「顾朝辞,你为何要问我方丈师兄?你胡言乱语一通,如此败坏我少林清誉,果然其心可诛!众位英豪,今日若让顾朝辞生离此处,乃是天下之大祸!」….

他说到这里,右手一摆,群雄齐声呐喊,纷纷拿出兵刃。整个高台四周密密麻麻的寒光耀眼,说不尽各种各样的长刀短剑、枪斧鞭叉。

是个人都有一种感觉,顾朝辞口中负心薄幸之人,好像就是少林某位高僧一般。玄难安能容忍?

群雄兵刃一出,高台上也是「乒乓呛啷」之声不绝,慧字辈少林僧也都将师父、师伯叔的兵刃送了过来。

除了玄慈,其余玄慧两代少林僧各执兵刃,齐声诵经:「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声音十分悲愤,虽一时未有人向顾朝辞挑战,但群僧在这念佛声中,所含的沉痛之情,显然已包含了极大决心,决不能与他善罢干休。

顾朝辞见了两方这架势,心中也颇有几分紧张,心想一旦打起来,也只能赶紧带着王夫人与王语嫣先撤了,其他人就听天由命吧!

他面上却是全无惧色,漫不经意的道:「玄难大师也不必在我面前耍威风!有什么手段,顾某自当接着。

可我是否胡言乱语,某些人心知肚明,如此欺心,就不怕下阿鼻地狱吗?」

叶二娘心中一片空茫,那种感觉十分古怪,非惊非怒,更像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慌与渴望。

她转眼看向玄慈,盼他出言否认,直接联合众人杀了顾朝辞。

可玄慈却是一反常态,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

他口宣一声佛语,踏前两步,伸手将叶二娘从地上扶了起来,温言道:「二娘,这些年来,可苦了你了!」

少林方丈那一直威严的脸上,竟充满了一个男子面对心爱女子的温柔之色。众人都是从所未见。

霎时间,周围忽然沉寂如死,纵是万雷轰顶,飓风海啸,似也不如玄慈大师这几句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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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众僧更是如遭雷击,下意识后退两步,似乎如此一来,就能避开玄慈方丈这两句话的威力。

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实难形容。

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叶二娘这时早已嚎啕大哭起来,哭叫道:「我不苦!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苦。可你……你不用说出来的,这……这可如何是好?」

玄慈一手抓着叶二娘手腕,一手轻轻抚上她的秀发,摇了摇头道:「二娘,我犯了佛门大戒,反悔固然无用,隐瞒也是无用。

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日日夜夜记挂于你,更不知我们的儿子被强梁掳去,究竟是生是死。却又没有勇气向僧众忏悔,今日却能在天下人面前一举解脱,也是人生幸事。」

他多年来,都在隐藏心中秘密,知道儿子丢失,女人做恶,也只能隐忍。

而今坦白一切,忽觉如释重负,压抑已久的情感喷薄欲出,投向叶二娘的目光说不出的温柔喜悦,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抚摸她脸上的伤痕。….

叶二娘心中茫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人群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全都将人身上,无论男女僧俗,主客敌我,数千道目光被两人牢牢吸住,个个屏息凝神,均想:「一个是德高望重的佛门高僧,一个是恶名昭彰的天下恶人,没想到却有这么一段情缘。」

顾朝辞不由心想:「你们也别怪我卑鄙,今日之势,你我立场不同,我也有需要用命去守护的人,不得不出此下策!」

少林僧众双手合十,叹道:「善哉,善哉。」

叶二娘听见佛号,如梦方醒。儿子之下落,本是她终生之憾,顾朝辞何以知晓这些隐秘,更是一个谜团。

想到这儿,她徐徐转身,死死盯着顾朝辞,眼里光芒闪烁不定。缓缓道:「你知道我儿子在哪里?」

这时,所谓顾大侠,自然不会再出口了。

「当然!」

顾朝辞看着玄慈,含笑说道:「你们还要听吗?」

玄慈一怔,转念明白过来,虚竹想必就是自己儿子,可他始终蒙在鼓里。想到这儿,更加内疚。

玄慈缓缓道:「顾君,你曾叫我的师兄弟带话给我,莫非虚竹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他说话声音仍安祥镇静,一如平时。

顾朝辞心下暗佩他的定力,却只笑笑不语。

叶二娘心中一凛,有如电震,颤声道:「虚竹?灵玄慧虚空,慈哥,莫非你见过我们的儿子,他也在少林出家为僧?

慈哥,我……我在咱们孩子的背上、两边屁股上,都烧上了九个戒点香疤。你见没见过?」

儿子下落有了着落,她已然无与伦比,连这等秘密都说了出来。

群雄登时大哗,这少林方丈不但与女子私通,犯了Y戒,而且还在本寺养起了私生子,众人大为鄙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玄慈点头道:「不错,得益于顾君着意提醒,我等亲自查探过,虚竹后背,双股之上确实各有九点香疤。只是那时尚不知他是我儿子。

这孩子是被本寺一僧侣捡回收养的,童婴时便即如此,从来不知来历。

他自己老实憨厚,也羞于向同侪启齿。沐浴之际见到,还道自己天生与佛门有缘,生就戒疤,因此更坚了向慕佛法之心!

不曾想,竟然是你给他点上去的,我也不知这一节!」

叶二娘知道了儿子下落,心下顿时一松,很是怯懦道:「我……我,我做这事,也不敢对你说起!」

其时是北宋年间,礼法之防人人看得极重,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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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的好汉如犯了色戒,都为众所不齿,何况僧侣?

叶二娘也想着她与玄慈肯定没有以后,只想给儿子点上佛门戒疤,寄托情丝,哪想到会被人抢走儿子。

玄慈摆了摆手:「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当即收拾心情,恢复素日肃竣之色,

看向顾朝辞道:「顾君,你于此时揭露这事,是想逼的我少林再无颜面,立足于武林,自然也就不能跟你继续为难!」….

顾朝辞默默点头,玄慈接着说道:「只是老衲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答疑。」

顾朝辞叹道:「我是如何知晓这段隐秘的?」

玄慈瞧他时许,点头道:「不错!这事老衲自问很是隐秘,就连与我相处数十年的众位师兄弟都无一人知晓,你又从何处知晓!」

顾朝辞微微笑道:「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也只是你自认为无人知晓罢了!

就像你曾派遣玄?、玄石两位大师,将乔峰从少林寺出来,到他聚贤庄相斗,他被黑衣人相救,乃至于他与阿朱雁门关相见,再到两人定情,一切事情都在他们眼中。

这不也是一件隐秘之事,以乔峰这般武功,不也稀里湖涂,从无所知。

但我却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这一切尽收眼底。

而我顾朝辞自己,也没少被人跟踪,实则这都是一个道理。只要做了必有痕迹。

当然,正是因为此事,也让天下英雄无不费解,想着少林僧俗弟子,遍布天下。乔峰一个杀师杀父母的恶徒,少林为何不尽心竭力杀他,以清理门户,维护本寺清名。」

玄慈正色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出现不肖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