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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结局(上)(1 / 2)

第212章结局(上)

白苏墨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小时候,她记事的时候起, 便是外祖母带着她, 同她说起爹娘的事情。

苏府很大, 孩子很多, 但她是唯独没有爹娘的一个。

旁的孩子都姓苏, 她却姓白。

旁的孩子结伴玩耍的时候, 她却在先生跟前咿呀学语。

府中的孩子学话并不费劲, 她却连识字和发音都异常艰难。

先生耐心,对她苛责很少。

外祖母时常将她搂在怀中,给她最大的宽慰。

翌日,她还是继续跟着先生学说话。

她那时还并不知晓,一个听不见的声音的孩子学说话究竟有多难。

外祖母给她请的先生,曾花费了数十年时间教会一个听不见声音的孩子说话,外祖母托遍了人, 将先生请来。

从她还不记事的时候便开始, 同她一处。

先生有耐性,她开始学习的年岁又小,她学得比先生早前照看过的孩子要快得多。

先生每日会与外祖母说起她学习的进度, 她亦偎在外祖母怀里看着先生说的唇语。

一晃便不知多少时日。

慢慢的,慢慢的, 她在不知不觉间竟能听懂了绝大多数……

六岁左右,听说京中派了人来接她。

她对京中很是陌生。

外祖母亦少同她说起过。

还是苏妍子偷偷告诉她, 她姓白, 白家是国公府的姓。

国公府的宁国公是她爷爷。

她才是第一次听说国公府。

先生教过她, 爷爷是爹爹的爹爹。

她自幼没有爹爹,亦未见过爷爷。

她对爷爷很是陌生。

苏妍子悄悄道,听说国公爷在军中特别有威望,好多人都怕他……

白苏墨没有记住旁的,就记住了一句,好多人都怕他。

后来外祖母唤她到跟前,眼中氤氲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她是白家的孩子,终究是要回白家的,白家有她的爷爷,爷爷很是挂念她,她应当同爷爷一处。

她摇头。

她心中满是苏妍子前日里说的,好多人都怕他。

她心中亦种下了害怕京中那个素未蒙面爷爷的种子……

只是这些孩子的心思,自然阻止不了外祖母遣人送她回京的念头。

临走那天,外祖母一直乘车送她在城门口。

她一路走,一路哭。

外祖母看了也跟着抹了一路的眼泪,不停安慰她墨墨不哭。

但她知晓,日后便不能一直陪在外祖母身边了。

她心中多盼着外祖母说,若是在京中住不习惯,外祖母再来接她的话,但外祖母却只字未提。

因为听不见,她很小便懂得察言观色,亦懂事。

她知晓外祖母是希望她留在京中的。

外祖母不敢一路送她回京,怕最后会舍不得。

马车离开远洲的时候,她看见外祖母泪如雨下。

家中的叔伯送她入京。

原本魏先生也要同她一道去京中的,但临行前,魏先生生了一场重兵,不能同行。去京中的这一路,她似是感觉从未有过的忐忑和陌生。

但她惯来有看书的习惯。

看书能让人静心。

尤其是在去陌生地方的时候。

因为魏先生要求严格,她自幼比旁的孩子认识的字都多,只有识字和唇语才能让她看得懂旁人说话,亦学会自己如何说话和发音。

书籍是她的良师益友。

亦是她看世界的一条通路。

她比旁的孩子看得书都多,也更熟悉人情世故。

临近京城的时候,马车远远停下。

她听叔伯说过,今日要晌午才能入京,爷爷许是要在城门口接她,让她心中有准备,她听话点头。但眼下,似是自清晨出发,才过去稍许时候,马车缓缓停下,她伸手,偷偷撩起马车车窗上的一角,看到前方整齐的迎候队伍。队伍中,有面色威严的人在和叔伯交谈,叔伯都赶紧躬身拱手,很是尊敬。

她远远从他们的唇语中读到了“国公爷”三个字。

他就是她爷爷?

她心底微微愣了愣,是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叔伯似是都怕他。

白苏墨遂又想起苏妍子早前说过的话,好些人都怕。

她也怕。

而且怕得很厉害。

她听不见声音,爷爷可会像外祖母一样包容她?

还是同苏家家中一些叔伯一样,背地里说她命不好。

她哪里命不好?

她有疼她的外祖母,还有耐心亲厚教她说话的魏先生。

白苏墨偷偷躲在马车里,继续“看”着他们说话。

可离得委实有些远,说话的习惯又不一样,好些话,魏先生早前并没有教过她,她“看”不大懂何意,她不由咬唇,皱了皱眉头,所幸将头从马车窗的地方探出去一些。

许是“看”得太仔细了些,却忽略了那个“威严的爷爷”身侧,还有一个白衣玉冠的少年,一脸笑容得看她。

等白苏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少年已低眉握拳,佯装轻咳两声。

她赶紧放下帘栊。

偷听偷看实在不是大家闺秀之举。

她还未入京,便丢了外祖母的人。

苏妍子曾说,京中那些王孙贵族多看不上外来的世家子弟,也多喜欢看外来世家子弟笑话的。

方才,她应当是被人看了笑话。

白苏墨咬唇,她未听外祖母提起过国公府内还有旁的哥哥姐姐。

思及此处,帘栊被撩起,果真露出先前那张脸。

白苏墨有些懵。

“白苏墨?”他唤她。

她下意识颔首。

他笑了笑,伸手给她:“我是沐敬亭。”

她皱了皱眉头。

沐敬亭继续笑:“你可唤我一声敬亭哥哥。”

敬亭哥哥?

她眉头拢得更紧。

沐敬亭又低眉笑笑,变魔术一般从身后变出一串糖葫芦。

白苏墨眼睛都直了。

沐敬亭递于她:“日后,我就是哥哥了。”

哥哥……

白苏墨看他。

在苏府中,她是有不少哥哥,但多与她疏远,也不怎么敢在她面前说话,但沐敬亭不同。

沐敬亭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并着好看的笑容。

“敬亭哥哥?”她尝试着小声出声。

沐敬亭笑笑,又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另一个糖葫芦。

白苏墨噗嗤笑出声来。

沐敬亭笑:“这是国公爷给你的。”

白苏墨甜甜接过,目光朝马车外的国公爷看去,只见他脸上挂着笑意,白苏墨忽然觉得,许是这根糖葫芦的缘故,京中的这个爷爷,似是……也不怎么像传闻中这么怕人了。

沐敬亭牵她下马车。

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牵着沐敬亭。

沐敬亭一手还帮她拿着另一根糖葫芦,她眨着眼睛打量着国公爷,其实,近看……

还是有些怕人的。

白苏墨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还是低头唤道,“爷爷。”

许是这一声“爷爷”的缘故,她偷偷瞄了瞄自己这个在京中的“爷爷”,只觉“爷爷”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了。

“媚媚,欢迎回家。”国公爷抱起年幼的白苏墨。

白苏墨有些懵。

许是爷爷的发音有些不标准,外祖母都是叫她墨墨,爷爷却是叫她墨墨(meimei),这个字当是读墨,不是媚。白苏墨默默皱了皱眉头,这京中的口音实在奇怪得很,她有些不习惯……

等到许久之后,白苏墨才知晓。

媚媚,是爷爷给取她的小名。

媚者,美好也。

爷爷唤她媚媚,是希望她日后诸事顺遂。

爷爷与她说起父母,与她一道踏青,一道一日三餐,一道晨间功课,爷爷与她遮风挡雨,与她呵护,她亦与爷爷一道强身健体,虽不骑射,却每日都身体力行,亦会隔三差五同爷爷一道爬山涉水。

她在爷爷的关怀与照顾下,在京中平安顺遂长大。

爷爷体恤她,她照旧每隔一段时日就去探望外祖母。

年纪越大,越知晓外祖母与爷爷之间隔了误解与偏见,平日里也不会走动或照面。

她的婚事,外祖母时时叨念,也时时说着爷爷不适。

而大凡收到外祖母的书信,说起她的婚事,爷爷都会恼火得皱皱眉头。

爷爷同外祖母都是她最亲近的亲人。

她珍惜所有与他们一道的时光。

年节时候,国公府是冷清了些。

但有爷爷在的地方,就有家的暖意。

家中照顾她的人亦有沐敬亭。

待她同样好的敬亭哥哥。

虽大多时候会端出一脸正直,俨然一副爷爷代言人的模样,但不时也会傲娇,需得旁人哄着,再唤他声敬亭哥哥,他便很是受用。有爷爷和敬亭哥哥在,京中没有旁的世家子弟和贵女敢欺负她,她亦因得听不见,多得了旁人的照顾。

她并未觉得何处不好。

虽然京中没有外祖母,没有苏妍子,但京中有疼她的爷爷,敬亭哥哥,还有她最要好的顾淼儿,许雅,还有她身边亲近的流知,宝澶,胭脂,缈言,平燕,尹玉……

她的世界里许是没有声音,但只要有他们在,便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

她的生命力有光便足够了。

直至遇上钱誉。

爷爷的缘故,她并不信佛。

去容光寺是因为同顾淼儿一处。

她记得初见钱誉时候,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上前,一袭锦袍衬得身型颀长挺拔,却又干净好看。精致的五官好似镌刻一般,一手撑伞,一手覆在身后,自雨中缓缓走来,抬眸的一瞬,风华正茂,好似有荣华万千。

她忽然想,若是她能听到声音。

那大雄宝殿外,钱誉伸手拂锦袍上雨水和尘埃可有声音?

他脚下踩上雨滴可有声音?

亦或是,他在大雄宝殿中时说一两生十两,十两生百两,百两生千两,千两生万两,口中是什么样的声音?

她忽得好奇。

这好奇深深得蛊惑着她。

她当日听诵经,佛经中说到随缘。

所谓的随缘,可是她处处都能遇到这个与众不同的钱誉?

旁人遇见一个人,许是生命的一束光。

她却好似遇到生命中最想听到的一个声音,一个让她对世界好奇的声音。

他会扯回她,让她避过树枝上掉落下来的吐着信子的毒蛇;她马车横梁断了,他的马车恰好被征用,他奈何看她,伸手松了松领口,有些不悦,又有些诱人的神色,让她不时会想起他;他留在马车上的书籍,都是各地的游记,她最喜欢看书,好似也从他在游记上的各式批注认识这个人;她偷偷收藏了他的那串檀香木佛珠串,她也不知道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