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斗法(1 / 2)

“父亲这般恼羞成怒, 可是因儿媳说到您的痛处?”

魏松气的身子发抖, 低吼道:“你……你……混账!”

“父亲, 当一人将真心捧在您面前, 你不仅视而不见还弃之不顾时, 早晚有一日,您会遭到同样的报复。”

“刘氏湘婉,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刘湘婉轻声道:“爱人者, 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神色一顿, 淡淡道:“如果一个人做了错误的决定,便注定要承受它的业果, 凡事有因果,万事有轮回。”即便没人责罚你, 老天也不会放过你。

“你一个小辈竟敢置喙长辈们的事,胆子未免太大了!”

“还妄父亲恕罪,儿媳只是心有感慨。”

“仗着青墨给你撑腰竟不将我放在眼里, 其心可诛。”

“父亲,儿媳不敢!”

“不敢!你嘴上说着不敢, 可神色却是在蔑视我, ”魏东气急之下,甩袖道:“我绝不承认你是魏家的媳妇!”

刘湘婉淡笑道:“父亲,您承不承认无所谓, 儿媳乃圣上赐婚与相公,若您不承认这桩亲事,便是在蔑视圣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魏松瞠目结舌:“你威胁我?”

刘湘婉眨了眨眼睛,含笑道:“儿媳焉敢!”

“自古孝大于天,即便你是圣上赐婚与青墨的媳妇,又如何?若我说你不孝,你就是不孝。”

“父亲,儿媳进魏家门不过五日,您有何理由道儿媳不孝。”不伺公婆,未育子嗣,妯娌失和,七出之中她哪个也没有……

“你顶撞长辈!”

“父亲,适才之言不过是儿媳心下感慨,怎能算是顶撞,”刘湘婉嘴角微敛,轻笑道:“便是儿媳出言不逊,惹您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你……”

“谁让儿媳婆婆过世,相公与儿媳皆不讨您欢心。”

提到娴儿,魏松瞬间哑然,眸光深沉的看着她:“你将我?”

“父亲,儿媳心眼实,不善言谈,所说之言皆是心中所想,还望您莫要同儿媳计较。”

“放肆!”

刘湘婉忙对其福了福身,低声道:“是儿媳越矩了!”

“刘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

刘湘婉脸色一变,冷冷道:“父亲,刘家在不堪却也教诲儿媳要以身作则,莫要行小人行径。”

“你……”魏松指着她,暴怒道:“你就不怕我将此话说与青墨听?”

“父亲,您觉得相公会向着谁?”刘湘婉垂着头,低声道:“一个薄情寡义的父亲,一个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媳妇,您猜他会如何取舍。”

此言一出,魏松狠狠拍着桌子,眸光阴霾,冰冷道:“老二媳妇,莫要高兴的太早,谁也无法料到日后会发生何事?”

刘湘婉站直身体,掷地有声道:“父亲,即便儿媳有个万一,这辈子立在相公牌位旁边的人也永远是我。”

“你……你……你竟敢如此说。”

刘湘婉垂头低叹:“看来儿媳很是不讨您的欢喜。”

魏松眯着眼,阴冷道:“你敢如此行事,定是青墨暗中授意,他……可是跟你说过什么?”

“您指何事?”

好!好!好一张伶牙俐齿!

魏松指着门口,怒声道:“滚!给我滚出去!”

闻言,刘湘婉福了福身,恭敬道:“是。”转身行至门外,看到立在一旁的魏东,轻声道:“父亲身子不好,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魏东顾不得行礼,飞快的跑了进去,果然见老爷捂着胸口坐在凳子上不住喘气,忙道:“老爷,您怎么了?”

“果然!果然!”

只听魏松惊呼道:“老爷……”

刘湘婉脚步一顿,嘴角微微上翘,带着招娣离开。

“姑娘,您不怕吗?”她从不知姑娘胆子这么大!

刘湘婉轻声道:“有些人必须让他早些知晓你的厉害,并不是谁都心甘情愿被他算计。”魏家如今这般境地,公爹不过是拿话吓唬她,若她乃平常的闺中女子说不得当真被其吓唬住,可她不是……她早知公爹的打算,相公那里说不通,定会从她身上下功夫,遂不如直接了断拒绝他,也省了日后许多是非。

“姑娘,老爷莫不是病的糊涂?”

刘湘婉皱眉:“为何这么说?”

“昨儿老爷禁足公主,今儿竟跟您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此举不是闹得众所周知吗?”

刘湘婉心思一动,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道:“日后谁再说你笨,我去教训他们。”

招娣不满,噘嘴道:“姑娘……”

刘湘婉憋笑道:“咱们回去吧!”

若不是招娣一语点醒梦中人,她竟不知招了公爹的道,公主被他禁足,此乃大事,今儿公爹虚张声势的训斥她,定是为了遮掩公主被禁足一事,只是他们到底因何起了龌龊,莫不是……随即摇摇头,倘若公爹知晓,焉能这么神色自若,怕是早进宫负荆请罪,可若他不知,又为何禁足公主。

招娣见左右没人,小声道:“姑娘,公主被禁足,您不该趁机夺了她的管家之权。”

刘湘婉脚步一顿,轻声道:“此话你从何处听说?”

“昨晚奴婢与赵妈妈执夜,听到她小声念叨,”招娣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姑娘,可是奴婢又说错话。”

“此话不可再说,知道吗?”

招娣垂着头,闷声道:“奴婢知道了。”

主仆二人慢慢往回走,只听刘湘婉淡淡道:“咱们在此住不长,又何必争一时的得失。”昨儿与婆婆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姑娘,您是说?”

刘湘婉低笑道:“日后咱们有自己的府邸,何必跟这些人搅合在一起,”顿了顿,又道:“不过却是要熟悉下府中的管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要在这住一日,便会用到他们,遂还是要见一见。

此话一出,招娣笑的眉眼眯成一条线,马屁道:“姑娘,您是奴婢见过最聪明的人。”

“你……”刘湘婉无语极了,低叹道:“你如此说,我该欣喜吗?”

招娣忙不迭点头:“姑娘,奴婢最是仰慕您。”

主仆二人回到院子,刘湘婉轻声道:“妈妈,如今婆婆被禁足,府中大小事宜怕是无人打理,遂……”

不等刘湘婉话说完,赵妈妈忙道:“姑娘放心,老奴知道如何做。”话音一落,脚步飞快的离开。

一个时辰后,刘湘婉坐在厅中,看着下首垂头站着的几位管事,端起茶杯抿了抿,淡淡道:“近日母亲身子不虞,不能打理府中内务,虽我是新妇,却也不得不拾起这担子,”眼皮微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轻声道:“你们意下如何?”

宁远将军府一直由三公主打理中馈,这些管事皆由她亲手提拔上来,自是对她忠心耿耿,只见其中一管事妈妈站出来,福了福身,含笑道:“二奶奶,奴才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各自负责手中的差事,从未出过一丝差错,即便公主身子抱恙,不能打理内务,奴才们也会依着往日的规矩行事。”

刘湘婉含笑点头:“这位管事妈妈说的很对,”只见她眉眼一挑,又道:“不知你在府中何处当差,负责什么?”

管事妈妈垂着头,低声道:“老奴是负责针线房的孔妈妈。”

“不知针线房如今有多少人?”

孔妈妈躬身道:“回二奶奶,现下共十二人。”

刘湘婉扯了扯丝帕,淡笑道:“孔妈妈记错了吧!两月前有个绣娘因事离府,如今不该只有十一人吗?”

孔妈妈身子一僵,身子微微发抖,颤声道:“老奴年岁大了,竟一时记错人数,还妄二奶奶恕罪。”她以为二奶奶乃新嫁娘,更是初次掌家,故意多报一人,届时所得月银非她莫属。

“无甚!谁都有糊涂的时候,”刘湘婉嘴角带笑,玩味道:“虽说人难得糊涂,可若一直这么糊涂下去,这份差事孔妈妈怕是不能胜任了……”

孔妈妈吓得脸色发白,噗通跪下,低声道:“二奶奶恕罪,都是老奴的错!”

刘湘婉视而不见,眸光瞥向众人,淡淡道:“从左至右,钱妈妈、李妈妈,安妈妈、刘妈妈……既我能唤出你们的名字,自是知晓你们的差事。”

众人心中一凛,本是躬着的腰越发的低,大气更是不敢喘一下,刘湘婉淡笑道:“我对你们并无过多要求,诚如孔妈妈所说,往日你们如何当差,日后还如何,不过……”声音越发清冷:“奴大欺主,我却是万万不能容忍。”

众人被戳中心思,膝盖一软,瑟瑟道:“奴才们不敢。”

“二少爷是何脾性,你们知道吧!”

闻言,众人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在地上,神色畏惧道:“二奶奶放心,奴才们绝无其他念想。”

刘湘婉恍若不闻,端起茶杯慢慢酌饮,直至半个时辰,方缓缓开口:“看我!一想事便容易晃神儿,”声音一顿,低笑道:“你们可是母亲身边的老人,日后还要尽心当差,知道吗?”

众人早跪的膝盖酸痛,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痛色,尤其听到二奶奶的话,心中更是不住胆寒,颤声道:“奴才们明白。”

“日头不早了,你们且去忙吧!”众人磕了头方摇摇晃晃的起身,互相搀扶的走了出去。

厅中没了旁人,赵妈妈眉眼带笑道:“姑娘……”

“妈妈,适才我处置的如何?”

“姑娘处置的极好!极好!”

“既然这般,咱们回去吧!”

赵妈妈点了点头,眉眼间的喜意如何也遮不住,心中本有些担心,怕这些恶奴欺负姑娘,未料姑娘短短几句话就如同敲山震虎,手段更是雷厉风行,吓得她们面色惨白,畏惧不已,只是她心有不解,姑娘是如何一眼认出这些管事妈妈。

主仆四人回到内室,赵妈妈方问出心中疑惑,刘湘婉躺在矮榻上,淡笑道:“自是相公告诉我。”

“姑爷竟知这些?”

“相公与妈妈所想倒是如出一辙,皆怕我受这些恶奴欺负,遂将她们的样貌、差事写在纸上。”

赵妈妈感慨道:“原来如此!”神色一顿,又道:“姑娘,今儿您冒然插手府中内务,公主知晓后怕是会……”

刘湘婉眼睛微合,低笑道:“不是还有公爹吗?”

“老爷刚训斥过您,焉能替您说话?”

“妈妈将心放在肚子里,不会有事。”刘湘婉心想,便是她不出头,公爹也会派人过来,如国不可无主,家不可无妇,如今婆婆被禁足,何时解禁尚且未知,焉能不让她打理府中事宜。

赵妈妈走至一旁轻轻按摩她的肩膀,低声道:“姑娘,莫要再说,您还是眯会儿吧!”姑娘最是喜赖床的人,如今却日日起早,可想而知她神色有多倦怠。

刘湘婉闭上眼,含糊不清的‘恩’一声,渐渐进入梦乡。

向嬷嬷将厅中之事汇报给三公主,只见她脸色骤变,厉声道:“这个小贱人,趁本宫失势竟敢夺本宫的管家权。”

“公主,您消消气,此事咱们从长计议!”

“她们如何说?”

向嬷嬷轻声道:“二奶奶手段着实凌厉,孔妈妈被她吓得肝胆俱裂。”

“废物!不过一件小事就将她们吓唬成这样,不堪重用的东西!”

“二奶奶什么也没问,却能一一指出她们的姓氏及说出她们手中的差事。”

话到此处,三公主不禁‘咦’了一声,冷冷道:“老二媳妇好手段。”

“公主,如今咱们动不得,一动便会被老爷发现。”

三公主颔了颔首,轻声道:“这段时日你行事需谨慎小心,不能让人瞧出丝毫端倪。”

“老奴办事,您放心。”

只见三公主脸色阴霾,咬牙切齿道:“怪不得老二执意要娶那个庶女,果然不是简单之人。”

“公主,你掌管宁远将军府十余载,府中的管事都是您一把提拔上来,她们对您自是忠心耿耿。”

三公主冷笑道:“忠心耿耿!一旦涉及她们的自身利益及性命,定会第一个出卖本宫。”

“公主……”

“嬷嬷,宫中是比战场还要惊险万分的地方,战场上是刀光剑影,可宫中却是杀人于无形,有多少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杀了人后还神色自若,遂从宫中出来的人,谁都不会相信,能相信的唯有自己。”

向嬷嬷眼眶微红,低声道:“公主……”

“连至亲之人都有可能背弃你,更何况下人们。”

“公主放心,老奴绝不会背叛您。”

三公主看着她,感慨道:“倘若此事成了,嬷嬷就去安养天年,若本宫事败,嬷嬷……”

“无论您去哪,老奴都会跟着您,随伺您左右。”

三公主只是淡淡一笑,起身行至窗边,看着院中那一排排盛开的花儿,低笑道:“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本宫在宁远将军府呆了十余载,可到头来本宫不过是空欢喜,至始至终,唯有嬷嬷陪在本宫身边。”

“公主……”

“真希望那日快点到来……”

魏廷茂下朝后立即回府,待马车路经一处店铺,只听他淡淡道:“停车。”

小厮赶紧勒住马绳,马车缓缓停下,魏廷茂掀帘而下,大步走进铺子里,眸光一瞥,淡淡道:“可有好看的发簪?”

店家对其揖礼,恭敬道:“将军稍等,小人这就给您拿来!”

“要最精致讨巧的发簪。”

店家躬身应道,飞快的走进去。

魏廷茂背手而站,不多时店里来了两名女子,只见她们身条如柳叶般纤细,面容更是妩媚多情,不经意间轻轻一瞥,眸中霎时带着点点春色,双双移步上前对他福了福身,柔媚道:“小女如烟,如梦拜见将军。”

魏廷茂头也未转,冷冷道:“滚!”

二人脸色微白,却按捺不住心中的欣喜,娇羞道:“将军……”

“不想被我踹死,就给本将军滚远点!”

闻言,二人吓得神色惊恐,身子不住发抖,慢慢移至不远处。

这时店家走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木案,木案上摆放着各色精致的发簪,恭敬道:“将军,这些都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可有您相中之物?”

魏廷茂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镇店之宝?”

店家身子一僵,讪讪道:“将军,这些皆是京中女子喜欢的样式。”

魏廷茂走上前,直直盯着其中一只发簪,将其拿在手上细细端详,半响后,轻声道:“就这个吧!”

豆包忙问:“店家,发簪多钱?”

“二百两银子!”

豆包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两张银票扔给他,随后脚步匆匆的去追少爷,待他出去时,马车已飘然离开,他只能小跑追上去。

如梦颓丧着脸,怅然若失道:“若能与这位将军春风一度,便是不给奴家银钱,奴家也心甘情愿。”

如烟轻声道:“姐姐快醒醒吧!也不看看咱们是何出身,似他那样的大官焉能看咱们。”

如梦低叹:“如何不是!”似她们这般的风尘女子,除了上天给的一副好皮囊,卖弄风骚外,在无其他长处。

店家将两百两银子揣入怀中,轻叹道:“两位姑娘莫要唉声叹气,魏将军刚成亲没几日,娶得乃是镇远将军府刘家的姑娘,据说他二人站在一处,那是妥妥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烟含笑道:“店家说的是,人贵在自知之明,似咱们这样骨头轻贱到地底之人,焉能高攀那等贵人。”

“还是如烟姑娘活的通透。”

如烟轻步上前,从木案中拿出一只发簪不住的把玩,自嘲道:“看似相同,终究还是不一样!”

马车里,魏廷茂不住的把玩手中的发簪,喃喃道:“也不知夫人会不会喜欢。”小心翼翼将其放在衣袖里。

回府后,魏廷茂从小厮口中得知府中发生的事,嘴角不住冷笑,他爹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