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打算(1 / 2)

赵妈妈脸色惨白的跑进书房, 惊慌失色道:“姑娘, 赵姨娘去了?”

刘湘婉手中的毛笔啪的掉在宣纸上, 愣愣道:“什么?”

“赵姨娘生下小少爷后,大出血而亡……”

一时间,刘湘婉竟想到黄姨娘生产之时,站在房门外的她坐立难安, 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如今赵姨娘去了,也不知七妹该如何伤心,拿起宣纸上的毛笔, 低叹道:“我命由天不由人啊……”

“姑娘,您看咱们是现在过去, 还是待人全了再去?”

“七妹可还好?”

赵妈妈垂下头,低声道:“听人说七姑娘搂着赵姨娘的尸身不肯撒手, 哭了嘶声力竭,唉, 赵姨娘也是命苦,拼着一口气生下哥儿竟未来得及看一眼,人便没了……难怪七姑娘那般伤心。”

“正房那边可有消息?”

“太太已经过去, 至于老爷还在外面招呼客人。”

刘湘婉想了想,低声道:“我们过去吧!”二姐大喜之日竟成了赵姨娘丧命之时,这……真是造化弄人啊,一府同天竟出了红白两桩大事。

半路碰到四姐, 二人淡淡打了招呼,难得没有面红耳赤的结伴而行,只听四姐轻声道:“六妹,赵姨娘去了,你说这新生的弟弟,母亲会如何安置?”

“四姐说笑了,此事自有母亲定夺,哪容得我们胡乱猜想。”

四姐淡淡道:“眼下这般光景,六妹还能如此沉着冷静,着实让我另眼相看。”

刘湘婉脚步顿了顿,冷声道:“赵姨娘刚去,四姐便打起其他主意,未免太过让人心寒,便是不看旁人,七妹的感受你我还是要顾忌的。”

“呵呵……六妹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四姐眉眼一跳,嘴角似笑非笑看着她。

赵姨娘院子,太太指挥奴婢们装殓赵姨娘的尸身,谁料七姐紧紧抱着赵姨娘不肯松手,任太太好言相劝仍顾若惘闻。

只听屋内,七姐满面泪痕的哭泣:“不许你们碰我姨娘,把你们的脏手拿开?”

“七丫头,母亲知晓你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让你姨娘好生安息吧!”

七姐眼眶红肿,对她嗤笑一声:“母亲,若您肯出手救我姨娘,她又何至于枉死……”

太太脸色铁青,眸光微冷:“七丫头,你莫不是伤心的胡言乱语了,你之言难道认为你姨娘之死与我有关系不成?”

“母亲认为呢?您可知女儿去正房要过人参,但凡您心底有一丝怜惜女儿及姨娘的情分,她也不至于死的这般无声无息。”

太太冷哼道:“休要胡搅蛮缠!今儿是你二姐出嫁之日,府中上下皆为她张罗忙活,难免有顾忌不到旁人的时候,再说你姨娘今日生产,实乃天意,与旁人有何关系,你说去过正房,难道没看到人影匆匆的各府女眷,我又哪里抽得开空闲去瞧你姨娘。”

“母亲,好冠冕堂皇的说辞,莫不是我姨娘之死只能怨她自己,与您无关。”

太太怒急,一连道了三声好:“既你心有怨言,待会儿老爷过来,咱们让他评断一二便是。”

七姐抱着赵姨娘的尸身呜呜低泣:“姨娘,即便您死了,女儿也不能为您伸冤诉苦,只能让您含恨而终,是女儿无能啊……”

这时,王妈妈上前低声劝道:“七姑娘,听老奴一言,还是早些装殓姨娘吧!若您一直抓着她不放,黄泉路上,姨娘走的也不安心啊……”

“姨娘……女儿不孝啊……”七姐哭的声嘶力竭,险些上不来气。

王妈妈又道:“七姑娘,便是您心里再有怨气,也不能拿姨娘尸身说话,这……这未免……”

七姐泪眼婆娑的抬头,质问道:“我姨娘已经死了,难道我不能为她哭两声?”

王妈妈躬着身子,低声道:“是老奴不会说话,求七姑娘恕罪。”

“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我姨娘已然逝世,你们还想搅得她不得安宁吗?”

王妈妈忙退后两步,脸色涨红的解释:“七姑娘,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刘湘婉进院后,只见几位姨娘及姐妹们早已先她一步而来,只不过她们双双低头,置身之外,她走到黄姨娘身旁,低声问:“弟弟可安置妥当?”

“姑娘放心,有青衣及奶娘在旁照看。”

刘湘婉放下心来,垂头站在一旁。

大约半刻钟,刘仲修仓惶而至,看着满院子的人,脸色苍白道:“赵氏当真去了?”

姨娘们拿起丝帕嗡嗡垂泪,张姨娘上前一步趴在老爷肩上,声音婉转低泣:“老爷,您要节哀……”

刘仲修身子踉跄一下,伸手推开她大步进屋,张姨娘被老爷当众落了颜面,心中恼怒不已,气的红了眼眶,这下到是真的逼出了泪水。

除了黄姨娘神色淡然,其余姨娘脸色各自不一,细细瞧之,她们嘴角揶揄的笑容竟出乎一致的相同。

七姐看到爹爹那一瞬间,哀嚎声刹时响过整个府邸,众人听后身子猛然大恸,只听七姐恸哭道:“爹爹,姨娘……姨娘去的冤啊……”

刘仲修脸色一冷,怒声道:“此话是何意?”眼神环顾一圈,随后目光直直看向太太。

“爹爹,您问母亲便知……”

屋外,三姐惶恐不安,此事怎扯到她娘身上,七妹莫不是伤心的糊涂了不成,竟含血喷人。

太太冷哼道:“老爷,适才妾身已同七丫头解释过,可她置若罔闻,如今您来了正好,便听妾身细细道来。”顿了顿,冷声道:“今日二丫头出嫁,正房里来的全是苏州城内高门大户家的女眷,妾身忙着招待她们,难道错了吗?”眼睛微眯,指着春花道:“您可知这贱婢做了何事?若没有她,又怎会发生之后难以预料之事。”

春花打了个哆嗦,将头深深埋在胸口处。

太太冷声道:“同是女子,妾身也知晓女人生子乃生死攸关,可这个贱婢呢?若有事禀告,直唤王妈妈便是,可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各府夫人的面当众一跪,让我情何以堪?”

春花低泣道:“太太,那时奴婢没找到您身边服侍之人,加之姨娘生产在即,疼痛难忍,奴婢唯有去正房寻您拿个主意。”

“我且问你,生孩子哪是那般容易的,刚阵痛便能出生……左右不过半盏茶功夫,你就等不及,非要当着外人的面落我的脸,你居心何为?”

刘仲修眼神一凛,看到床上面色苍白,毫无人气的赵姨娘,指着她们怒声道:“休要吵了!死者为大,这点道理难道还要我教吗?”

太太冷笑一声:“老爷说的甚是,妾身送完各府女眷离开后,听到赵姨娘出事,便立即赶来,谁料人已去了,伤心之下便着人装殓她,可七丫头非说她姨娘死的冤枉,要等您来一辩是非。”

刘仲修忍着怒气,冷声道:“七丫头,为父知晓你姨娘过世,你悲痛万分,可眼下还是先安置你姨娘方是正理,你说呢?”

七姐缓缓抬头,双眼含泪道:“爹爹,您心底可曾在乎过我姨娘?”

刘仲修脸色一僵,声音平淡道:“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若您在乎她,为何不替她伸冤,若您替她洗刷冤情,也不枉姨娘服侍过您一场。”

刘仲修冷冷道:“为父竟不知你胆子这般大?”

七姐抽泣道:“女儿知晓您震怒,可女儿只想替姨娘讨个公道罢了。”

太太坐在一旁,冷笑道:“老爷,七丫头这话直将矛头指向妾身?”

“七丫头,为父晓得你伤心,但不能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七姐轻轻放开姨娘的尸首,悲痛万分的指着刘仲修道:“都这般时候,爹爹还一心袒护母亲,须知姨娘逝世,爹爹也贡献了一份功劳呢?”

刘仲修大怒,指着她道:“你莫非魔怔了不成?”

七姐大笑两声,悲痛欲绝道:“女儿求母亲赏赐人参遭拒,爹爹宁肯宴客他人也不曾去瞧姨娘一眼,你们是刽子手,毫不在乎姨娘的生死,若不然她又怎能这般香消玉损,连拼死生下的弟弟也未来得及看一眼,便含恨离世。”

屋内屋外静的如掉根针都能听到,这七姑娘平日里看着阴沉不言语,如今却字字诛心,让人连狡辩的机会都无法开口。

闻言,刘仲修大怒:“来了,将七姑娘给我看管起来。”

七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爹,惨笑道:“爹爹,姨娘刚走,您就这般处置女儿……”

“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今日你二姐出嫁,苏州城内所有达官贵人,官宦女眷皆携贴而来,难道让我不顾府内府外的客人,去你姨娘处守着她生孩子不成?”

“爹爹……”

“我且问你,府中众多姨娘,哪个生孩子我在其身旁守过,你替你姨娘叫屈,叫屈的人多了,她们怎从未有过一声怨言。”

七姐悲嚎道:“她们的姨娘没死,可是我的姨娘没了?”

“这只能怨老天,怨命运不公。”

七姐身子晃了下,面色惨白道:“爹爹,姨娘已逝,你竟当着她尸身这般羞辱她,难道不怕她梦里寻您诉苦。”

“七丫头,我且念你生母逝世,悲痛万分,便不与你计较无视尊卑之规矩,现下给我回去冷静,好好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见她眼神木讷,无动于衷,刘仲修大喝一声:“都是死人不成?我说的话也敢不听了。”

春花秋月忙上前拉着姑娘的手往外走,七姐边走边哭,哭声甚是凄惨。

这时,太太轻声道:“王妈妈带人好生装殓赵姨娘的尸身。”

王妈妈躬着身子低声应道。

刘仲修看着躺在床上神色平静的赵姨娘,低声道:“给她寻个道观,立个长生牌,待我们回京后送入祖坟安葬。”

太太轻声道:“老爷放心,妾身定妥善安排。”

刘仲修又道:“叫人将府内挂着的红布,红灯笼,红喜字都摘了,只留大门外石狮子处及门外的喜字。”

“是。”

“你们都散了吧,让我独自与赵氏待一会儿。”

太太对王妈妈使了使眼色,众人福了福身,一同离开。

刘仲修走到床边,握了握赵姨娘冰冷的手,低声道:“走了也好,这世间纷扰,不如离开静心。”

“我知你不放心七丫头及新生的哥儿,放心的走吧……我会善待他们,不受人欺负。”

刘仲修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出来时,脸色平静的唤人进去。

太太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老爷,这新生的哥儿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