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1 / 2)

王妈妈扶着二太太进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珍儿虚弱无力的声音:“不行……我没力气了……”

二太太只觉心惊肉跳, 抬脚迈了一步, 双膝一软险些摔倒,王妈妈脸色惨白道:“太太,您当心?”

适才当着亲家的面甩袖而走,不过是借着心底的一口怒气, 如今听到女儿如细丝般的低吟,顿时惊的面无血色,紧紧抓着王妈妈的胳膊,从嗓眼里吐出二字:“进去。”

话音一落,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小腿不住地颤抖,背上冒着丝丝寒气, 仿佛一骨凛冽的寒风由外而内打进她身体里,让她不住的发抖, 此时的她唯有将身上所有力气压在王妈妈身上,方能勉强站住。

王妈妈对灵石使了个眼神, 二人一同搀扶着太太进去,产房里,灵玉见到太太的身影, 眼睛一喜,似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对大姐道:“姑娘,太太来看您了。”

只见大姐挺着肚子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丝被, 产婆跪在其床尾,婢女们有条不紊的来回忙活,见到她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对其恭敬的福了福身。

大姐双手死死抓住两边的床单,脸色苍白的喘着粗气,嘴角被咬得血迹斑斑,满头的汗水沾湿了她额头的碎发,眼睛更是红肿不堪,待听到灵玉的话精神一震,眼睛更是有了些许神采,沙哑道:“娘……我娘……我娘在哪?”抬起手四处乱摸。

二太太再次咬破红肿的舌头,疼痛瞬间让她神智清醒,一把推开身旁的二人,一步一步沉声有力的走到床边,一把握住女儿的手,轻声道:“珍儿……娘来看你了,你安心生子,娘会一直陪你,直到你平安诞下麟儿……”

“娘……娘……女儿终于……见到您了……”大姐急促的喘气,胸脯一下又一下此起彼伏。

二太太拿起手上的丝帕,眼里闪过一丝痛意,嘴角却微微上翘,含笑道:“珍儿,你放心,万事都有娘,娘不会让任何人害你,你就安心生子,娘在这守着你。”

“娘……好……”大姐紧紧握住她娘的手,嘴角含笑,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二太太心止不住的抽动,她的珍儿,小时多么聪慧可人,如今却被贼人害至早产,母子俩更是性命堪忧,此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将安国公府闹个底朝天,要让他们知道,她的珍儿不是没娘家可依靠,如今他们一家回京,看安国公府里谁还敢轻视她,怠慢她,陷害她。

这时,产婆大呼一声:“大奶奶,您用力,用力啊……孩子快看到头了……”再不用力,不光胎儿不保怕是大人也将……此话刚到嘴尖,又被她咽了回去。

二太太也道:“珍儿,听娘的话,用力,娘陪着你……一直到你生下麟儿。”

大姐点了点头,跟随产婆的吩咐,使劲呼吸在慢慢吐气,无论她如何呐喊,如何用力,产婆还是未见到孩子的头,心神一松,泣声道:“娘……若女儿有个万一,求您念在养育女儿一场的情份上,帮忙照顾您的外孙们……”

闻言,二太太气的身子不住的发抖,猛地站起来,抬头对其便是一巴掌,一时间屋子静悄悄的,婢女们脚步一顿,纷纷垂下头,产婆惊吓的更是忘了在旁催促,只听她厉声道:“你怎能如此轻言放弃,还是我与老爷的孩儿吗?你又不是没生过孩子,其中艰难又如何不知,如今不过是没了力气便没了求生的念想,若你死了……可有想过你的孩儿,他们那么小,没有亲娘的庇佑,其中的艰辛苦楚谁又能知晓,若你死了……可有想过生养你一场的为娘,难道让我与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字字一句句如锥子一般,深深敲在大姐的心上,痛的她整张脸皱在一起,不住的痛苦低吼。

满屋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息,二太太铁青着脸,随即眼睛一斜,眸光淡淡的瞥了眼产房中的众人,语气冰冷道:“傻愣着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记住,千万不要打任何不该有的念想,若我女儿有个万一,这屋子里的人及害她之人都别想得到善终,更不要想着只死你一人,全家后辈子便可吃穿不愁,”顿了顿,眼神慢慢扫过众人,冷哼道:“我的手段,你们且还不知道,若我查出害我女儿之人,不光你,便是你们的家人都会陪着你一同下地狱……这样全家人在地下就不会孤单寂寞,你们说是吗?”

众人生生打了个冷颤,这时二太太又将眸光看向王妈妈,冰冷刺骨道:“你速速回府去寻老爷,珍儿如今性命堪忧,若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便让他立即过来。”

王妈妈躬着身子,感觉心脏似要从她身体里蹦出来,紧张与恐惧占据她整个心神,脸色惨白道:“太太放心,老奴这就去。”

“娘……娘……我疼……”大姐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似要从眼眶中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嗓音早已沙哑,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手臂上更是青筋暴起。

此时的二太太恨不得女儿身上所有的痛都移到她身上,一边替她擦着虚汗一边耳语道:“疼也得生,想想毅哥,他才多大,若没了生母,生父再续弦,自古有后娘便有后爹,男人的凉薄你见的还少吗?便是不顾及你肚里这个,你就不想想毅哥,忍心让他独自面对这世上所有的阴谋诡计吗?”

大姐神色痛苦的摇头:“不……不……”

“你想将辛辛苦苦挣来的一切拱手相让与害你之人吗?”

大姐猛地抓住两侧的床单仰坐起来,脖上青筋外露,神色痛苦道:“不……不……”

“娘知你是个不服输不认服的孩子,熬到今日这一步已是不易,所以千万不能放弃,知道吗?”

“娘……娘……”

这时,产婆神色间透着一丝喜意,忙不迭大叫:“看到了……老身看到小少爷的头了……少奶奶,您在加把劲……”

二太太咬了咬嘴唇,继续道:“想想害你之人,她害了你以后,说不得还会谋害你的毅哥,难道你任她躲在暗处逍遥快过吗?”

大姐目眦尽裂的盯着她娘,鼻翼一张一翕,咬牙切齿道:“凡害我之人,我必让其不得好死!”

“这才是为娘的好女儿,只要你此次平安生下麟儿,明日便是她悔恨之时。”

“娘……娘……我定要让那贱人付出我今日痛苦的十倍百倍。”大姐眼睛一瞪,紧紧握住她娘的手,厉声道:“我绝不会让害我母子之人逍遥法外……”话音一落,只听产婆带着喜音道:“少奶奶,快,就差一点了,只差一点……您在用些力气。”

闻言,大姐嘶声力竭的大喊,喊得喉咙处尝到血腥味,她拼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方身子一软倒在床上。

见此,二太太神色仓惶的哀叫一声:“珍儿……”声音既尖锐又悲痛,好似母兽没了幼崽子时那般的悲痛与凄厉。

王妈妈心惊胆战的从产房跑出来,跑到两丈远猛地摔了一跤,手心处更是破了口子,她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忙往大门外跑,安国公夫人皱眉,嗤鼻冷哼道:“不论亲家夫人还是她的嬷嬷总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真是上不得台面。”

立在她身后的婢女琴瑟,低声道:“夫人,此处毕竟不是咱们的院子,如今人多嘴杂,还是避讳点为好。”

安国公夫人颔首道:“你说的有理。”一想到亲家夫人进来后便一脸的心慌意乱,心神不宁,好似她害了老大媳妇,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王妈妈凭借来时的记忆,喘着粗气跑到大门口,顾不得小厮满脸疑惑的眼神,直接爬上马车,怒声道:“大小姐出事了,赶快回府禀告老爷。”

小厮脸色一白,忙道:“妈妈坐稳了,”随后使劲挥动手中的鞭子,大声道:“驾……驾……”

王妈妈坐在马车里,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根本不敢往深处想,生怕……想及此,两条腿哆嗦的弯在一处,用手狠劲压下心里的惧意,怒声道:“马车就不能在快点吗?”

小厮狠狠摔动马鞭,只听一声比一声更亮的响声,瑟瑟道:“妈妈,这已是最快的速度?”如今街道上,人来人往全是行人,他一手挥动马鞭,一手紧拽马绳,生怕马车速度太快,不小心撞倒行人。

王妈妈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怒骂道:“再不快点,若大小姐有个好歹,便是你死了,太太也不会饶了你全家。”

小厮脸色涨红,害怕到了极致,咽了咽口水,既然这般便顾不了那么多,他直接松开马绳,狠狠挥动马鞭,吆喝道:“驾……驾……”

马车总算安稳的驶到镇国将军府,王妈妈不顾小厮的搀扶,直接爬下马车,才迈了两步,腿竟害怕的直打哆嗦,狠狠锤了两下,一口气跑到二房的院子,果然在书房找到老爷,不顾刘铁在旁阻拦,身子一猫从他腋下跑进去,开门便嚎啕大哭:“老爷……老爷……您快去救救大小姐……”

刘仲修见她这般不成体统的进来,神色十分不悦,待她话音一落,猛地站起来,惊慌之下衣袖扫到桌上的茶杯,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看着满地破碎的陶瓷茶杯,嘴唇微动,半响儿方吐出四字:“你说什么?”

“老爷,有人谋害咱们大小姐?您快随老奴过去,在耽搁下去,说不得见不到大小姐最后一面了?呜呜……”

刘仲修只觉脑袋一翁,两眼发黑,身子一晃,手不自觉扶住桌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方目光如炬的盯着她,淡而生畏道:“你再说一遍。”

随身伺候二太太这么多年的王妈妈,怎会不知如今老爷正在盛怒中,她神色怯弱的垂下头,不敢看老爷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低泣道:“老爷,夫人遣老奴回来,想请您去主持公道。”说完浑身颤栗,像筛糠般哆嗦起来?。?

只听,刘仲修沉声道:“备马!”

立在门口听候差遣的刘铁,听到老爷与王妈妈的对话时,心脏便跟着一颤,待老爷吩咐后,转身便去安排,刘仲修想抬脚,可腿脚僵硬的不听他使唤,唯有铁青着脸,厉声道:“刘铁,你回来。”转头看向王妈妈,淡淡道:“你先回去,我这就过去。”

王妈妈猛地抬头,张了张嘴儿,又见老爷眉头不虞,忙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刘铁进来后,老爷仍旧立在一旁一动不动,躬着身子走上前,低声道:“老爷?”

刘仲修对他挥挥手,苦笑道:“扶我一把!”他六子七女,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一想,不光腿不能动便是手心也冒着冷汗。

刘铁扶着老爷往外走,低声道:“老爷,您要保重身体。”

刘仲修苦笑道:“本以为回京述职是天大的喜事,谁料这两日却是让我又惊又吓,心中再无任何喜意。”

无论老爷心里作何打算,王妈妈必须回去,因为二太太正等着她回去,小厮一直守在马车旁,见她出来忙把马凳放下,她面无表情的踩着马凳上去,冷冷道:“去安国公府。”接下来不用王妈妈吩咐,小厮便将马车驶向最快的速度。

刘铁去马厩取了两匹马,陪同老爷一同去了安国公府。

半路,只见两匹马如风般飞快的驶过去,赶车的小厮忙道:“王妈妈,是二老爷与刘管事。”

王妈妈淡淡应了一声,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老爷心底是在乎大小姐的。

王妈妈回府时动静这么大,怎可能不惊动熟知府中一举一动的大太太,可她什么也未说什么也未做,仿佛此事她从未听到。

郭妈妈低声道:“太太,此事您怎么看?”

大太太轻声道:“这两日二房祸事是一件接一件。”昨儿二房回岳家,在御史府发生之事,今早大爷起床时与她提及,那时她嘴角的笑容是怎么也遮不住,二弟妹自嫁到镇国将军府,便自诩出身高贵,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眼神俯瞰她,如今她口中自诩清贵的娘家,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过如此。

且看她日后还有何脸面自诩清贵人家。

郭妈妈嘴角微微上翘,附和道:“想不到二太太也有自打嘴巴的一日。”

大太太挑眉:“她才智一般,不过生的儿女却都十分聪慧。”

郭妈妈低笑道:“太太之言,老奴却不赞同,若三姑娘不是嫡出,怕是被其他几位庶妹比下去。”

“如此,也只能说她会投胎。”

郭妈妈似想起什么,皱眉道:“太太,有件事老奴觉得很奇怪,不知您发现没?”

“何事?”大太太眉眼微挑。

“老太爷的常随刘奎会武艺,您知道吗?”

大太太摇了摇头:“公爹武将出身,跟随他的随从自然也会武艺。”

“可您见过刘奎舞刀弄枪吗?”

大太太脸色微青,她向来最注重闺阁教养,自是不会去看外男练武,遂冷冷道:“直说你心中之疑惑。”

“老奴听下人们说,刘奎亲自传授二少爷武艺。”

闻言,大太太猛地站起来,声色厉苒道:“这消息可准确?”

太太为何神色骤然大变!

见此,郭妈妈喏喏道:“老奴也是道听途说,许是当不得真。”

“二少爷呢?”

郭妈妈小声道:“这时辰怕是在老太爷院子里……”二少爷自小便对诗词歌赋不上心,唯独喜欢舞刀弄枪,一心期盼考到武状元,谁料老太爷与将军双双不允,遂丧气之下,每日无所事事。

大太太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气急之下狠狠拍向桌子,咬牙切齿道:“走,我们去老太爷的院子。”

“太太……”郭妈妈吓得心惊肉跳,低声道:“您怎么了?”

“孽子,他这是要气死我!”

郭妈妈心里不住的合计:太太这是怎么了?

大太太要去老太爷的院子,郭妈妈自是紧跟其后,低声道:“太太,今日管家寻来修葺各房院子的匠人,您看?”

大太太脚步一顿,冷冷道:“若事事都需要我操心,作甚还需要他们?”

“那老奴去跟管家说一声,让他自行处理。”

想到睿哥,她心底怒火更甚,冷声道:“让他们候着!”抬脚便往老太爷的院子走去。

郭妈妈缓缓舒了一口气,直到现下她也不甚明白太太为何生气。

半盏茶功夫,主仆二人到了老太爷的院子,守在院门口的小厮忙躬着身子行礼问安,低声道:“太太稍等,奴才这就进去为您通传。”

大太太淡淡道:“二少爷呢?”

小厮脸色一僵,眼神闪躲道:“回太太,奴才尚未见到二少爷的身影。”

大太太斜了他一眼,脸色阴冷道:“虽你是老太爷身边之人,但也是这府中的奴才,主子问你话也敢出言诓骗,就不怕我怒急之下将你逐出府。”

小厮脸色一白,膝盖一软噗通跪下,不住的磕头求饶:“太太饶命,奴才也是逼不得已,求您饶奴才这一次。”

“二少爷呢?”

小厮再不敢有所隐瞒,瑟瑟道:“在老太爷的练功房。”

大太太冷哼一声,带着郭妈妈扬长而去。

小厮见事不好,忙小跑到老太爷的书房,进去后噗通跪在地上,低泣道:“老太爷,奴才做错事求您惩罚奴才,只求您别将奴才撵出去。”

老太爷正在修剪一株米兰花,被他这么一吓,手一抖生生剪掉米兰花最后一枝绿叶,气急败坏道:“都是你,让我生生剪坏了它。”

小厮抬头,瑟瑟道:“老太爷,都是奴才的错,”看到光秃秃的米兰花只剩下一枝弯曲的树干,小声道:“老爷,您修剪树枝的手艺越发精湛了。”

闻言,老太爷嘴角一裂,含笑道:“好小子,有眼光,哈哈……”

小厮苦着脸,心中嘀咕道:本是一盆绿意盎然的米兰花,如今被您修剪成光秃秃的一枝树干,低叹一声……老太爷本是武将出身,谁料年岁越大,竟喜欢效仿文人墨士修身养性,侍弄花草,如今在他手上养死的盆栽不下上千盆,他老人家不但毫无所觉反而踌躇满志。

老太爷咳了咳,掩饰嘴角的笑意,缓缓道:“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小厮垂下头,小声道:“适才大太太过来,过问二少爷是否在咱们院子?”

老太爷脸色一讪,张口道:“你……”猛地想起进来时他哭丧着脸,板着脸,哼声道:“你告诉她了。”

“老太爷,初始奴才打死也未说,可大太太一再敲打奴才,倘若知情不报,便将奴才撵出去,奴才……奴才一害怕,便据实已告了。”

老太爷眼睛一瞪,虚张声势道:“反了,反了……她竟敢打我院中仆从的主意。”

小厮轻声道:“您要不要去看看二少爷?”

老太爷咽了咽口水,恨声道:“她寻儿子与我有何关系,我去了不是打扰他们母子舔犊情深吗?”

小厮垂下头,翻了个白眼:怕是您也惧怕大太太霸气外露的怒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