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进和离(1 / 2)

马车驶至安国公府, 宋二小声道:“少爷, 咱们到了?”

宋天华不似之前冷冽着脸, 而是面如土色,咽了咽喉咙,低声道:“去给我寻个屏风来。”

宋二苦着脸,轻声道:“少爷, 您这回动静闹得这么大,怕是早已传到老太君耳里。”

宋天华脸色瞬间惨白,随即低叹:“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也算是自作自受。

主仆二人抬脚进去,门房忙躬着身子出来迎接, 一见之下吓得面色惨白,喃喃道:“大爷, 您……”

若不是有所顾忌,以他的暴脾气定然狠狠踹他一脚, 冷冷道:“好看吗?想不想同我一样?”宋天华指了指他的脑袋。

门房惶恐不安,噗通跪在地上, 瑟瑟道:“大爷,奴才错了。”

宋天华嗤笑一声,方抬脚进去, 府中众奴仆见他此番和尚模样,一脸的惊愕与忍俊不禁,宋天华视若无睹,小腿打着哆嗦走到大厅, 闻声,安国公夫妇及各房子女纷纷出来,一见之下,只见安国公夫人大惊失色,小跑两步,嚎啕大哭:“我的儿啊……谁把你弄成这样……”扯着他的袖子鬼哭神嚎。

国公爷铁青着脸,阴沉道:“你怎会变成这样?”满脸的斑驳血痕,头发没了不说,还被人点了戒疤!

宋天华脸色涨红,垂下头不敢言语。

国公爷眉毛一竖,厉声道:“还不快从实招来。”定是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宋天华喏喏道:“儿子……儿子……儿子也不知道。”

这时,就连总也不露面的老公爷也搀扶着老太君缓缓走进来,瞥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宋天华,母子俩的神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老公爷扶着他娘坐在上首后,只见他娘狠狠捶了下手中的拐杖,屋中霎时鸦雀无声,静的好似掉跟绣花针都能听到。

老公爷瞥了眼宋天华,冷冷道:“你又干了什么蠢事?”虽他一心清修,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府中就这么大点地方,有个风吹草动便能众所周知,以往没露面,不过想着小打小闹,如今翰文被人弄成这般模样,于安国公府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宋天华脸色一白,膝盖发软,噗通跪在地上,缩头缩脑道:“祖父,孙儿……孙儿真的什么也没干。”

只听老太君冷脸质问:“昨儿你不是去了镇国将军府陪珍儿母子,一去一回而已,怎会弄成这样?”猛地锤了下拐杖,冷冷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宋天华垂下头,脸色惨白不止,瑟瑟道:“孙儿,孙儿昨晚跟舅兄们出去喝酒,然后就变成这样……”

老公爷虽一心向道,周身的气息平和而安宁,但那是没触到他的逆鳞,不然便如此刻,脸上的神情冰冷阴霾,冷冷道:“孽障,休要遮掩,不然我直接打杀了你。”

宋天华身子瑟瑟发抖,抬了抬头,小心的觑了觑曾祖母及祖父的神色,这一看更是吓得身子止不住发颤,再不敢有所隐瞒,声若蚊蝇般将此事娓娓道来。

直至半盏茶,安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住咧嘴大哭,嘶声力竭道:“我的儿,你放心,娘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宋天华忙不迭点头,恨声道:“娘,儿子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好,好……”安国公夫人与儿子抱头痛哭,除了宋家子嗣,其余人皆垂下头,嘴角露出揶揄的笑容。

老太君神色讥讽的瞥了他们母子一眼,冷冷道:“将夫人给我拉到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出来。”

安国公夫人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祖母,孙媳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待我?”

老太君不想跟她废话,眸光瞥了眼厅中随伺的丫鬟们,眸光阴冷道:“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丫鬟们不由打了个冷颤,躬着身扶着夫人离开,安国公夫人使劲的挣扎,至始至终也没闹明白,她到底犯了何错。

老太君嘴角冷笑,眼神阴霾的看向国公爷,冷冷道:“你可有异议?”

“孙儿不敢。”

老太君渐渐收回目光,眼睛如箭般直直盯着宋天华,厉声道:“如今摆在你面前唯有两条路,一将你逐出府,日后是生是死,皆与安国公府无关,二你可留在府中,日后跟随你祖父潜心修行,这两条路,由你选。”

只见宋天华身子僵硬,神色惊恐道:“曾祖母……”

“若你不选,老身便替你选。”老太君声音既平淡无奇又掷地有声,可见无人能更改她的想法。

宋天华吓得脸色惨白,屈膝爬到曾祖母面前,扯着她的衣摆,哀求道:“曾祖母,孙儿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再原谅孙儿一回。”

老太君低头看着他,阴冷道:“老身说的话,你从未记在心上,所以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随即嘴角微微上翘,冰冷道:“不过没关系,诚如你昨儿所说,我的嫡孙不止你一人,有你在只会玷污安国公府的门楣,少了你至少不会让人继续糟践它,既你不肯选,那么老身替你选。”

“曾祖母……”

“拉人,将他给我扔出去。”

宋天华抱着她的小腿不住的痛哭流涕,发誓保证:“曾祖母,孙儿错了,求您再宽容孙儿一次……”

老太君眯着眼看着众人,随伺的奴仆心中胆寒不已,咽了咽口水,躬着身上前拉起大爷往外拖,宋天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心知曾祖母这回铁了心将他逐出府外,眼神看向爹爹及两位弟弟,只见他们垂着头不言不语,求助无门下,哀嚎一声:“孙儿选……孙儿愿跟随祖父清修。”

老太君心中嗤笑,倘若他肯挺直胸膛走出府,没了家族的庇佑,靠他的才智博出一份前程,日后回府自是轻而易举之事,谁料烂泥果然是扶不上墙,一惊一吓,他避重就轻的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事。

老公爷颔了颔首,低声道:“娘,您放心,只要儿子在世一日,定不让他再玷污府中门楣。”

老太君冷着脸,微微点头。

老公爷沉着脸,冷冷道:“将这个孽障送到我的院子,严加看管,日后没我的命令,不得走出院子一步。”

宋天华脸色惨白不止,心中却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曾祖母,祖父,孙儿知错了,”顿了顿,又道:“可孙儿还有娇妻稚儿,难道让我们一家人有生之年,隔墙相见吗?”

“这时候晓得惦记他们,为时晚矣,”老太君见他眉宇间尚有一丝侥幸,冷冷道:“莫不是忘了你岳父逼你写下的和离书?”

宋天华猛地抬头,木木道:“曾祖母,您想让孙儿妻离子散?”

“放肆!”老公爷走到他面前,伸手啪的打了他一巴掌,怒声道:“愚昧无知的蠢货!”

“祖父?”宋天华摸着脸,不明白祖父为何打他,他有妻有子,难道曾祖母当真让他妻离子散,从此夫妻不得相聚,父子不能相见,家不成家,妻离子散。

老公爷冷冷道:“无需等到明日,再过一个时辰,满京城茶余饭后皆是谈论我们安国公府的笑话,”指着他,咬牙切齿道:“早知今日,我真恨不得在你出生那日就大义灭亲,也省的你玷污安国公府的门楣。”

“祖父,孙儿错了……”

“至于你的妻儿,若他们知晓此事,怕是恨不得没了你这个相公,这个爹。”

“祖父,您怎能这么说?”宋天华不可置信道。

老公爷指着他冷冷道:“闻闻你身上这股胭脂味,再看看你现在这番模样,哪有我们安国公府子孙的体统。”

“我……”宋天华后退一步,瑟瑟道。

老公爷看了眼国公爷,怒声道:“宋煜瑜,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长子,你有何颜面面对宋家的列祖列宗及族中宗亲?”

国公爷噗通跪下,低声道:“爹,是儿子教子无方。”

“你自己不求上进,教导的子孙后代也不成器,安国公府迟早要败在你们父子手上。”

“爹,都是儿子的错。”

老太君淡淡道:“此时此刻,谈论谁的过错又有何用?”眼睛盯着宋天华,阴翳道:“无论珍儿是否打算与你和离,你这辈子就给我老死在你祖父的院子里,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这……这……这是要活活圈死他!

让他日后在不得自由!

让他形影单只,无从可依!

宋天华忙不迭摇头:“曾祖母,孙儿不要,孙儿不要……孙儿还有儿子需要教养,他们不能没了爹。”

老太君冰冷的话似刀子一般狠狠捅进他的心窝,讥讽道:“有你这样败坏门楣,行事荒唐的爹,有不如没有。”言罢,继续讽刺:“至于安国公府的爵位,你更不用担心,我会让能者居之,而你就一辈子老死在院子里,不要给安国公府涂抹更多的腌渍。”

宋天华吓得魂不归体,惊恐万分:“不……我不……我不要,我可是安国公府的长子嫡孙,怎能跟囚犯似得呆在院子里一辈子。”

“那么你想被逐出府,日后不得顶着安国公府的头衔,出去寻花问柳,花街柳巷。”

“我……”

老公爷冷笑一声,嘲讽道:“就他这样,出去也是饿死街头!”

老公爷之言与众人心中不谋而合,大哥除了比他们早出生,其他没一样比得上他们,不过顶着长子嫡孙的头衔,身份压着他们,现下可好,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酿的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尝。

“愣着作甚,还不将他给我拖走!”老公爷大喝一声,怒声道。

奴仆们飞快的将大喊大叫的大爷拖走,至于大爷日后还能不能翻身,他们不知道,只晓的现下不能触了老公爷的怒火,那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住。

待宋天华出去后,老太君长长叹了一口气,眸光环顾众人,淡淡道:“此事你们怎么看?”

众人互相看了看,垂头不语。

老太君轻叹一声,随后看向最引以为傲的曾孙:“宣鹤,你怎么看?”

宋天明思忖片刻,低声道:“怕是有人故意针对大哥,针对我们安国公府。”

“老身也这般想,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宋天明垂头,遮掩眸光里的晦暗不明,低声道:“许是大哥的仇家吧!”

闻言,不止老太君便是老公爷皆是一脸的嗤笑,老太君冷哼道:“可不就是?只是到底是何人所为?”

“曾祖母,现下想这么多也是于事无补,还是赶紧想法子阻止悠悠众口。”

老太君低叹:“如今还有何法子?”她老了,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老公爷手中不住的捏着菩提,淡淡道:“宣鹤,你可有何法子?”

宋天明摇了摇头,轻声道:“法子,孙儿还未想到,但镇国将军府才是咱们迫在眉睫需要解决之事。”

“不错!”老太君及老公爷微微颔首。

“孙儿觉得此事,还需要您老人家亲自走一趟。”

老太君低声道:“为了那个孽障,我这辈子的老脸都快要丢尽了。”

老公爷上前一步,低声道:“娘,都是儿子的错。”为了潜心修行,将偌大的安国公府教由年迈的老母撑门拄户。

老太君挥了挥手,神色颓废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随后看向国公爷,低声道:“唤人套马车。”

国公爷点了点头:“孙儿这就去。”

“娘,要不儿子陪你一同去?”

老太君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整个安国公府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颜面,我去顶多被亲家老太爷讽刺一番,若你们同去,岂不是连安国公府的脸面一同丢进了。”

“娘……”

宋天明上前一步,轻声道:“曾祖母,孙儿陪您一同去吧!”顿了顿,又道:“孙儿与子渊自小交好,平日常去镇国将军府走动,便是他们在生气,也不会让孙儿面上难堪。”

老太君想了想,低声道:“这样也好。”

待国公爷回来后,轻声道:“祖母,马车已套好,孙儿陪您一同去。”

“养不教父之过,你是翰文的爹,此事本该由你出面。”

“祖母说的是。”

厅中众人垂着头,恭送老太君出门。

老公爷环顾众人,淡淡道:“我不管你们心中作何打算,但你们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余的话,不要往外传,知道吗?”

众人福了福身,低声应道。

昨晚大姐早早睡下,一点也不在意宋天华回没回府,只因他二人对峙一番,遂他是去是留,与她而言,不甚在意。

灵石飞快的走进来,神色难掩焦急:“姑娘,出事了。”

大姐正在与毅哥说话,闻言,神色一顿,看向灵玉:“带大少爷出去玩。”

毅哥撒娇道:“娘,儿子不想出去,儿子想在屋中陪您说话。”

“毅哥乖,娘有事要忙,待忙完了,娘在陪你玩。”

毅哥噘着嘴,满脸不高兴。

这时,灵玉开口道:“少爷,您还没去过不远处的荷花池吧!那里有好多的鱼,好多的荷花,奴婢带您去瞧瞧。”

毅哥眼睛一亮,欣喜道:“可是比咱们家还大的荷花池。”

“只大不小。”

“那咱们快去。”小孩子心性大,一听到玩便立马忘记之前的不虞,满脸笑容的牵着灵玉的手往外走。

大姐淡淡道:“别让少爷离水太近。”

“姑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照看少爷。”

大姐微微点头,待他们离开,方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冷冷道:“到底出了何事?”

“姑娘,大爷……大爷……”

大姐眉眼一冷,铁青着脸,冷冷道:“快说!”

灵石神色慌张,噗通跪在地上,将早上听到的消息哆哆嗦嗦的说给姑娘听,说到最后,只见姑娘脸色越发的惨白,小声道:“如今大爷已回府,至于老太君那边如何处置他,奴婢尚不知晓。”

“昨晚他夜不归宿,没有回安国公府而是宿醉在青楼?”

灵石觑了觑姑娘的脸色,瑟瑟道:“是。”

“脸被人挠的斑驳不堪?”

“是。”

“又被人剃成了光头,还点了戒疤?”

“是。”

“如今回了安国公府?”

“是。”

大姐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黑,狠狠捶打床铺,怒声道:“他这是要毁了两府的名声,毁了儿子们日后的前程。”

“姑娘,大爷现下如何还不知,或许老太君有办法解决。”

“老太君?我若是老太君恨不得直接将其赶出家门,或拿刀直接捅死他,省的连累我和孩子们。”

“姑娘……”

想到昨儿对宋天华说的话,孩子们是她的逆鳞,谁也碰不得,可是他呢?转身就将此话抛之脑后,如今更害得所有人跟着他抬不起头,此人……此人如此不成器,本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日后他行事能收敛几分,没想到他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可恨至极!

只见大姐双手紧握,眼神阴霾,咬牙切齿道:“他还带翊哥去喝花酒?”

“是。”

“他是疯了还是傻了,翊哥可是要金榜题名,高中榜首之人,他自己去便罢了,为甚要带翊哥去,不怕自此坏了翊哥的名声?”爹娘如此重视翊哥,只盼着他能光耀门楣,却被他带去那肮脏不堪的腌渍地,他是何居心?

“姑娘,您消消气。”

大姐眉眼一竖,厉声:“爹娘那边可有消息?”

灵石轻声道:“奴婢去厨房取早膳时,听说太太气的没了食欲,至于老爷卯时便去上朝,是否生气,奴婢却是不知。”

大姐只觉胸口有口气上不来出不去,狠狠锤了两下,脸色苍白,怒声道:“服侍我梳洗。”

“姑娘,万万不可,您身子还未痊愈,不能轻易走动,小心扯到伤口。”

大姐铁青着脸,阴冷道:“这般时候,我能安心躺在床上吗?”眼神轻轻一瞥:“别墨迹,赶紧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