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斗法(1 / 2)

老太爷怡然自得的看着满盘棋子, 淡笑道:“这六丫头越发奸诈了。”

“为何这么说?”

老太爷指着棋局, 淡笑道:“她见我下棋左思右想, 犹豫不定,实在熬不住便不着痕迹的让我棋子。”

刘奎低笑道:“六姑娘许是为了让您开怀。”

“错!她是嫌弃老夫下棋慢,不想陪老头子下棋。”

“那您可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那是自然!诚如她所说,孙猴子焉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想算计我,她还差些火候。”

刘奎附和道:“是该杀杀六姑娘的锐气!”

老太爷眉眼一挑,神色疑惑道:“六丫头当真手头短缺?”

刘奎讪笑:“老奴见您面色不虞,便寻六姑娘出出主意。”

“怪不得她那时支支吾吾,怕是一时寻不到借口才这般扭捏不安。”

“您言之有理, 六姑娘初时有些慌神,一眨眼却又十分的从容不迫, 不仅逗得您眉开眼笑,更是从中得了好处。”

老太爷哼声:“算她机灵!”

“不过六姑娘确实能言善道的很, 若是老奴焉能这么快让您眉头舒展。”

“有她陪在老夫身边,这日子过得还算有点滋味, ”话音一落,只听老太爷淡淡道:“把老二给我叫来!”

刘奎敛了敛嘴角的笑容,低声应道, 转身走出几步后,又被老太爷唤住:“先去给六丫头送二百两银票。”

看!

这就是顺了老太爷得意!

银子从一百两直接涨到两百两!

刘奎笑着点头:“老奴这就去。”

刘湘婉陪祖父用过午膳后方回去,赵妈妈见姑娘回来,忙拉着她的胳膊, 神色难掩焦急:“老太爷没难为您吧?”

“妈妈,祖父非但没有为难我,还会给我银子。”

赵妈妈看着她,疑惑道:“当真?”老太爷心情不顺,为甚还送姑娘银子。

“过会儿刘叔便会送来,您就坐等收钱吧!”

姑娘这般信誓旦旦,定是所言非虚,不由目光深沉的看着姑娘,刘湘婉被她看的浑身发毛,怪异道:“妈妈,作甚这么看我?”

“姑娘,您长大了。”

刘湘婉低头瞧瞧自己,诧异道:“没啊,我并未有何变化。”

“老奴不是说您身量有了变化,而是觉得您所做之事越发让老奴瞧不清,看不懂。”

“为何这么说?”

赵妈妈低声道:“在老奴眼里姑娘这般年岁该是个天真无邪的闺中千金,如今却变得这般聪慧有主见,老奴这心里既欣喜又心酸。”

闻言,刘湘婉低声道:“妈妈,如今咱们的日子越发好过,您怎如此感慨?”

“老奴这是太过欣喜,姑娘如此聪慧善解人意,日后在哪也不会吃亏。”

“这是自然,我还要带您与招银招娣过好日子呢。”

这时,刘奎躬身进来,只见其手中拿着两张银票,见此,刘湘婉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淡笑道:“妈妈,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刘叔给我们送银子来了。”

刘奎神色无奈,将银票放在桌上,刘湘婉眸光一瞥,随即瞪大眼睛,惊吓道:“怎还多了一百两!”这真是神来之笔,意外之财,焉何不让她欣喜。

刘奎低声道:“六姑娘长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甚是讨老太爷欢心,这不……”神色一顿,淡笑道:“由此可见,老奴让您过去,并非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刘湘婉冷哼:“刘叔,得了银子是我脑筋转的快,但被您出卖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刘奎神色一僵,讪讪道:“倘若老太爷知晓,您过去是为了劝慰他,怕是您还没敲门,便被其手中的鞭子打出去。”他也是怕六姑娘说错话,急中生智救她于水火!

“如此说来,适才刘叔此举是为我着想?”

刘奎扯了扯嘴角,干笑:“六姑娘何必锱铢必究。”

刘湘婉对其翻了个白眼,冷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六姑娘体恤,”刘奎低声道:“银票已送来,老奴这边还有事,便先行告退。”

只见刘湘婉欲言又止,在刘奎即将出门前,低声唤他:“刘叔,可是我大哥出了何事?”

“并未!”

“当真没骗我?”

刘奎淡笑道:“若大少爷出事,府中焉能这般太平。”

刘湘婉想了想,低声道:“如此,我就不耽搁刘叔去办差。”大哥没出事便好,希望是她胡思乱想,早上同祖父用膳时,他们祖孙还言笑晏晏,不过是去学堂两个时辰,回来便听闻祖父郁郁寡欢,且问她那般不可思议的问题,承前启后,唯一的症结唯有出在大哥身上,遂不免担忧他。

刘奎躬着身子退下。

刘湘婉看着桌上的银票,低声道:“妈妈,将这二百两银票收起来吧!”

“姑娘,您以何借口同老太爷要的银子。”赵妈妈怕日后老太爷问起,她答不出来,反而给姑娘添了麻烦。

刘湘婉淡笑道:“买宣纸,做风筝。”

赵妈妈脸色一僵,木木道:“上次大小姐送您的一箱子宣纸,至今尚未用过一张。”

“妈妈,这不是现成的借口。”银子已到手,宣纸总得有吧!若不然这借口焉何能圆回去。

赵妈妈心中了然,淡笑道:“还是姑娘聪慧。”

刘仲修下朝后回府,待得知他爹唤他去书房,轻声道:“你先回去,过会儿我就过去。”

刘奎躬身应道,转身出去。

自打上次他爹趁他不在家,出人意料的让六丫头搬去他的院子,凭白让珊儿恨了他好几日,过后还是六丫头从中劝解方让珊儿渐渐对他展颜,此事虽然过去,却也让他深深忌惮起他爹,生怕一着不慎,又中了他爹的计谋。

刘仲修转头看向一旁随伺的刘铁,淡淡道:“今日府中可是出了何事?”

“回老爷,据奴才所知并未出任何事。”

“这就怪了……”刘仲修带着满脸疑惑行至他爹的院子。

老太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来了?”

刘仲修躬身揖礼,低声道:“爹,可是有事寻儿子?”

“明日你下朝时,私底下跟徐天正提亲,若他同意,便让你媳妇带着媒婆上门提亲。”

刘仲修一楞,显然被他爹此言打的措手不及,讷讷道:“爹,为何这般着急?”不该等翊哥及第后在去提亲吗?

老太爷冷冷道:“此次翊哥秋试不能高中榜首,”神色一顿,冷哼:“不仅不能高中榜首,前三甲也不能进。”

刘仲修神色骤变,惊吓道:“这是为何?”

“想想你那进宫的孽女,再想想睿哥与你大哥,其中缘由难道还猜不透吗?”

刘仲修愣愣道:“爹……”

“自打四丫头入宫,虽说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事遮掩过去,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此时四丫头入宫不过一月有余,翊哥便高中榜首,你想想此举会让府中陷入何等境地?”

刘仲修脸色一白,身子一晃,低声道:“可是翊哥……翊哥这些年……”

“此事老夫已跟翊哥说过,他比你我还清楚各种利弊。”

“可是爹……翊哥从小便手不离书,日日夜读到三更方才入睡,好不容易熬到今日这般光景,竟……竟不能借此机缘大放异彩,儿子于心不忍啊。”

老太爷眸光微冷:“要怨就怨你生了四丫头,府中本就处在烈油烹煮的光景,身为刘府子女,不说从旁相助,她倒好……不惜插上一脚从中搅合,让这火越烧越旺,是何居心,”见他执迷不悟,暴怒道:“你不舍得,不忍心,老夫就舍得忍心,老夫这些子孙中唯有翊哥最称老夫的心,可偏偏只能委屈他,老夫焉能不心痛。”

闻言,刘仲修肝肠寸断,脸色惨白,喃喃道:“爹……”

老太爷淡淡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决定便不能后悔,翊哥尚明白舍了他一人的功名换得府中片刻安稳,你身为人父焉能不懂其中的道理,难道还要老夫掰开道理为你一一解释?”

“爹……儿子只是心疼翊哥。”

“人活一辈子,谁又能过得顺心顺意,如今这点挫折不过是他翱翔天空时落下的一滴雨,”老太爷沉吟片刻,又道:“翊哥并非不能考取功名,只是他所得名次不能引人注意,到时为父安排他似你当年那般去外任。”

刘仲修脸色又是一惊,僵硬道:“外任?爹?”

“这算是老夫为咱们家所准备的最后一条退路,若当真有祸事发生,翊哥也能趁此逃离,若无……翊哥从七品的芝麻县官慢慢熬到你这般官阶,怎么也得十余年,那时京中又是一番模样,而你也快到了告老还乡的年岁,到得那时便是翊哥从回京城展翅高飞之日,你可懂为父的苦心?”

“爹……”

老太爷淡淡道:“不光是你,你大哥也会如你一般,待睿哥回京时,便是他解甲归田之日,朝夕更迭,本就是常理。”

刘仲修身子一颤,半响后,方缓缓道:“儿子明白了。”

“没有人能一直把着朝堂,把着官位,凡事要学会放手,你并不是一人,在你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唯有众志成城,镇国将军府方能屹立不倒。”

刘仲修低声道:“只是苦了翊哥,本是一番锦绣前程,如今却只能走一条崎岖蹒跚之路,爹……儿子心疼他。”

老太爷轻声道:“当年的你又何尝不是这么熬过来,翊哥心性比你还要坚韧,或许不出几年便能熬出政绩,到时得了圣上的青睐,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爹,若能用儿子的官位换得他的前程,儿子心甘情愿,”刘仲修轻声道:“翊哥乃儿子最引以为傲的嫡子,儿子当真舍不得他受一丝委屈,且二房的将来还要指望他,儿子着实怕……”

“翊哥心中自有沟壑,他所思所虑早在你我之上,日后再不可对他指手画脚,但凡他决定之事,我们听着便是。”

刘仲修颓丧着肩,讷讷道:“爹,当真没有别的法子?”

“难道你要置府中众人的安危于不顾,孰轻孰重,你心中没有一杆秤吗?”老太爷脸色冷冽,阴冷道:“明日你私底下同徐天正提求亲一事,只需含蓄暗示翊哥金秋不能高中榜首,若他家应允,此门亲事乃是大吉,反之亦然。”

“儿子明白!”刘仲修低声道:“若他家不允,其他两家还用去吗?”

老太爷摇了摇头,淡淡道:“如此,唯有翊哥得了名次在为其寻亲事。”

“是,爹!”

“此事唯有你我知晓,不可告知旁人。”

刘仲修心慌意乱的点头,事关翊哥到底让他心神不宁,手足无措,不行!此事他必须问问翊哥,必须听他亲口承认,否则着实难安他的心。

“爹,儿子还有事,想先行告退。”

老太爷焉能不知他心底所想,淡淡道:“去吧!”

刘仲修离开后,刘奎轻声道:“二老爷怕是去寻三少爷。”

“寻了又如何?怪只怪府中风头太过,又恰逢立太子的时机,倘若此时府中再出一状元郎,真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遂此时定不可轻举妄动。”

近日老大下朝后总有人寻他出去喝茶或是套交情,无外乎让其表态,老大总是含糊其实的打发他们,老二尚好些,比老大圆滑且有分寸,知晓此事不是他们所能插手之事,每天下朝便匆匆回家。

“也不知三少爷能否劝住二老爷?”

老太爷冷笑:“老二真是越发的不争气,事到如今还不如翊哥看的明白,想的长远,忍一时风平浪静,这几年自有家族在其后庇佑翊哥,为他出谋划策,不出几年他便能卷土重来,何须为了眼前那点虚名而这般经不住事。”

“事关三少爷,二老爷难免关心则乱,待他平心静气,定能斟酌出其中缘由。”

“只盼他早点明悟,也好早些同徐天正提亲,”老太爷长叹:“也不知他家能否明白翊哥的无奈之举。”

“老奴觉得此门婚事定然能成。”

“焉何这般说?”

“这些年无论朝堂如何更迭,吏部侍郎徐家一直屹立不倒,可见他家至始至终保持中立态度,而咱们府上的形势,朝堂众人焉能不晓,若此次三少爷高中榜首,老奴方觉得他家定会拒亲,但三少爷选择避其锋芒,怕是正合他的心意,遂此门婚事□□能成。”

“老夫心中也是这般猜想,方让老二明日去提亲,就怕因此过错好时机,只是不知老二能否明白。”

“老太爷无需担忧,眼下二老爷不过是忧心三少爷,一时间难免乱了阵脚。”

老太爷低叹:“如此看来,他还不如六丫头想得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镇国将军府倒了,老二算什么?翊哥又算什么?

书房中,刘仲修铁青着脸,质问:“翊哥,你当真决定这么做。”

翊哥淡淡道:“爹,功名不过是徐有虚名,日后在挣便是,如今府中风雨飘摇,儿子焉能在此再与它重重一击。”

“你……可你甘心吗?”

翊哥淡笑道:“爹,儿子的不甘心与府中上百条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翊哥……”

“爹,您无需在劝,有舍才有得,儿子只是退了一步,却能换取府中众人的安稳,不好吗?”

刘仲修低声道:“可爹既心酸又心痛,这些年你挑灯夜读,旁人都是日落而息,日升而作,可你为了一朝金榜题名,自小时起便丑时而睡,卯时而醒,日日不缀,如今却因……”

“爹,儿子受家族庇佑方有今日之成就,焉能为一己私欲让府中人心动荡,再说儿子并未觉得有甚吃亏,诚如儿子所说金榜题名不过是虚名,待儿子外任后得了历练,心中有了沟壑,到得那时,坐言起行与纸上谈兵,哪个会让儿子受益匪浅?”

“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