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1 / 2)

得知有位新的工程师要来,张之洞收完了润笔费,就带着辜鸿铭又回到了汉阳铁厂。

正好这时杨朔带着洋人也到了,两伙人在铁厂碰了面。

杨朔见到老师十分高兴,向这位倨傲的年轻工程师介绍道:

“这是我大清湖广总督张之洞张大人。”

这位洋人虽然倨傲,但是面对一个国家的重臣,好歹分得清礼节,于是脱帽向张之洞鞠了鞠躬。

杨朔向张之洞介绍这位洋人道:“这是特地从英国剑桥请过来的工程师布莱恩。”

张之洞捋了捋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向这位洋人介绍总督大人旁边的辜先生:

“这是张大人的幕僚辜先生。”

小翻译一将这句介绍翻译给布莱恩听,布莱恩立马又挂上了他那一如既往高傲的表情。

面对这么一个并非重臣的‘辜先生’,布莱恩显然有些鄙夷,在他看来,这世界上出了他这样的天才,其他人都是蠢材,不值得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这个落后的古老国度的蠢材。

若非是世俗礼仪,他也根本不会向贵族和官员弯腰低头。

因此他连帽子都没脱,两片薄薄的嘴唇咧出一条缝,轻轻的嗤了一声。

然后他操起他那独特的苏格兰口音,直接向总督大人说道:

“大人,我想我们应该尽快去查看炼炉的问题,不要再为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耽误时间了。”

张之洞看到他这样子,连小翻译翻译的话都不用听也知道他是什么态度。因此他老神在在,继续捋胡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杨朔也在一旁看起好戏。

果不其然,辜鸿铭本来就很不喜欢这个洋人一直显露的高傲态度,此刻一听到布莱恩说到什么都不懂,立马气极了,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学着布莱恩的口音,用标准的苏格兰式英语怒道:

“什么都不懂的人!我确实懂的很少!我虽然没有在剑桥留过学,但至少在爱丁堡大学获得了硕士学位,相比起我的希腊语、拉丁语和德语,我的英语确实还说的不够好!但至少足够学会你这怪腔怪调的苏格兰口音了!”

“The □□aller the mind the greater the conceit!(越是浅薄的人才越自负)”

“噢!天呐!”布莱恩大吃一惊,倨傲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想到刚刚才鄙视完人家什么都不懂,就被人打了脸,想不到这么一个落后的国度竟然有人会说这么地道的苏格兰英语!而且还是如此有文化的用伊索的名言来反驳了他。

他不但不觉得难堪,反而升起一丝对他机敏反应的佩服。而且这个人说什么?他说他是爱丁堡大学的硕士!天啊,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位学者!

他激动的看着辜鸿铭:“伊索的名言!天呐,想不到还有你这样博学又聪明的人!”

辜鸿铭回以他冷笑一声。

布莱恩收敛了之前倨傲的态度,此刻乖得像个真正的学生,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众人后面,再也不敢露出讽刺的神情了。

张之洞见此,呵呵一笑,对杨朔说道:“好了,别耽搁了,快请这位工程师去我们的炼炉那看看吧。”

杨朔笑着应了,然后一行人转身去查看炼炉。

因为才发了工钱,此刻工厂内人人都干得十分起劲,烧煤的烧煤,打铁的打铁,运矿石的运矿石,十分热闹。

汉阳铁厂的铁炉是从美国进口的底吹转炉,将铁矿石烧成铁水后灌进转炉内,一边转动炉子一边吹入空气,最后出来的就是细密均匀又坚硬的钢铁。

这是美国十分流行的技术,当时购买机器时,他们也派人在现场查看过,每次烧出来的钢铁都十分精良,可是同样的机器,同样的方法,他们在汉阳炼铁却从来没成功过。

他们决定从烧铁水开始,从第一个步骤来检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首先是将开采来的铁矿石放到锅炉内,用煤炭将锅炉温度烧到上千度,最后铁矿石会融化成一滩冒着红光的铁水。

布莱恩此刻目不转睛盯着锅炉,他虽然为人高傲,可是在做本职工作时却是十分严谨的。

哐当一声,时间到了,锅炉打开,一阵灼热的气息铺面而来,众人不由得后退一步,布莱恩和张之洞却留在原地,丝毫不惧这红灼的气息。

外面焦黑,里面却冒着红光的铁水缓缓的流淌了出来,高温将四周的空气都扭曲了,张之洞观察着这铁水,又看了看布莱恩的表情。

布莱恩仔细查看了这缓缓流淌的铁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只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将铁水灌到底吹炼炉里了。

铁水灌入到炼炉里,工匠一边转动炉子,一边在旁扇风进气。每一个步骤都熟练无比,工匠间彼此配合也十分紧密。

布莱恩知道,这时候铁水在炼炉里与炼炉内壁的炉衬发生反应,再加入空气,可以剔除铁水里的杂质,他用严谨的眼神盯着工匠们的每一个动作,默默估算着时间,估摸着快好了时,工匠也停下了动作,喊道:“好了!”

一直紧张的气氛这时候才松动了,张之洞点了点头,示意工匠将铁水灌到模具里冷却。

众人又不由得屏息静气,静静的等待最后的成果。

工匠小心翼翼的将铁水倒到一块模具里,放在一旁等待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