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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1 / 2)

三州的保守风气, 因地域而隔,徐州最甚、豫州之次、宛州又次。

于是, 此次风波,自然是从徐州先刮起来……

大贤孟家对治下的‘教化’——不得不说, 实在是太成功了, 成功到……他们自个儿都活的特别不自在。

毕竟,他们是流传了数百年的世家, 且,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徐州这片土地上, 还一直保持着较稳定的统制, 算是最头铁的地头蛇,其对风气控制之严, 对百姓影响之巨, 就连皇权,都很难比得上他们。

昔日, 惠子的女四书之所以能传播横行, 究其根本, 是因为那一代的孟家族长的嫡妻是个‘河东狮’, 经常将他打的两股颤颤, 闻声便不寒而粟, 只是无奈那妇人意外身亡。许是物极必反, 那一代孟家族长没了嫡妻辖治,瞬间放飞自我,结识了当时小有名声的惠子, 被他邀请赴宴,知晓了他那套‘天地阴阳、男天女地’的理论,又看了他的‘大作’,顿时‘惊为天人’。

——估计是觉得很解气。

于是,那一代的族长用孟家做底,帮惠子传了名声,四处推行他那套‘理论’。

在姚家军没有出现之前,各处当权的都是男人,惠子那套‘理论’的施行——他们是利益既得者,就是没有鼎力支持,亦是附和默认,自此,女四书横行徐州,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百来年的传播,自然成了‘真理’,成了女子枕边的‘宝典’。

且,还有发扬光大,越传越广的趋势。

最起码,离徐州最近的豫州,就受了很严重的影响。

宛州到是好些,终归离的远。

碍于这般事实,于是,哪怕楚曲裳如今正住在豫亲王府里,然,唐家出手的时候,还是先从徐州开始的。

自个儿酿的苦果自个儿尝,唐诸亲自动手,很是尽心尽力的宣传了一番,孟家外孙女的作为!!

——丈夫陷入危机,她不生死相随便罢了,竟然弃夫逃走,一路跟着‘无数大男人’风餐露宿,朝夕相处,回了夫家,嫌守节枯苦,竟不侍奉公婆,而是逃回娘家……

这般女子,简直就是‘大逆、失贞、无德、不孝’的典范啊!!

哪里配得称‘徐州女儿’?

简直是给她们抹黑!!

“丈夫遭了难,妻子不说以身相替,亦该生死相随,像这般弃夫而逃的女人,竟然是孟贤后代,是徐州女儿……简直羞煞我等……”

——这么多年,孟家一直宣传三贞九烈,哪怕不是主流价值观,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丈夫死了,妻子应该殉节——就是自尽,楚曲裳跑了的行为,他们自然是看不惯的。

“她带着唐家子逃走,许是为保夫家血脉,此行应赞。就算沿路途中,跟随从侍卫过密……亦是事有从权,能得谅解。若她平安回得夫家后,就殉节其夫,自保清白,我就赞她一声‘奇女子’,果然聪慧贞烈,然,苟延性命之举,尽毁前功,不过一无德无义之女罢了。”

——孟家一直宣扬的贞洁论,同样回扣到他们脑袋上。

“既无守节之意,亦无孝顺之心,此女大逆……”

“孟氏血脉竟荒唐至此,真真令我辈读书人失望……”

“豫亲王爷怎能如此纵容女儿?”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在唐家的引导下,徐州百姓们议论纷纷,局势几乎是一面倒的指责楚曲裳,而各大家士族里,虽然还未有如此明显的言论,但却都不约而同的跟孟家疏远一些。

甚至,就连已经出嫁的孟家女,都受了些许牵连,挨了夫家白眼儿。

说真的,‘□□’这种东西,传播的从来都是最快的,尤其是在有心人引导的情况下,唐家广撒网,姚家军暗使力……不过几日的功夫,谣言袭卷徐州,随后,如同波涛骇浪,像蝗虫过境似的,冲击开来。

“父亲,不能在这么下去了,如今外头那些人已经开始质疑咱们家教,几百年的清誉,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孟家书房里,长眉细眼的男人沉声,“曲裳虽然是子纨的女儿,但是……为了咱们家的名声,说不得,就得牺牲她了。”

子纨——是孟侧妃的名字。

“久良,曲裳不止是子纨的女儿,是唐家的外孙,她还是豫亲王的亲女,是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妹妹。”高坐桌案后,须发皆老的老者叹声,“她不是普通女儿家,不是你想牺牲,就能牺牲得了的。”

书房里这两人,老者正是孟逢释,大冲真人的堂兄,亦是孟家族长,而那长眉细眼的男人,则是他的嫡长子,是孟侧妃的嫡兄。

唐家掀起的舆论风波——做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唐家当然察觉到了,事实上,他们一直在拼命压制,并意图寻找‘祸首’。然而,唐家是有备而来,哪会让他们找到破绽,而姚家军……自从那次差点让人抄了老窝儿,便越发小心,躲在唐家身后,就溜着边缝儿,根本不露头儿。

他们的存在,别说孟家没发现,就连唐家,都没察觉他们身后,还跟着个默默‘见义勇为’的‘团体’。

甚至,就连最初露出的破绽,险些让人一勺烩那波儿,他们都顺利的推给了唐家,从此‘深藏功与名’了。

“有什么不能牺牲的?无非大义灭亲罢了。”对父亲的感慨,孟久良很是不以为然,冷哼一声,他道:“父亲,儿子听闻此番风波,不止质疑了咱们家的家教,同样涉及了王爷,他亦颇为头疼……本来,王爷兴兵事,三州百姓就众说纷纭,并非一致赞同,不过强压下来,此一回,有人借曲裳之事生乱,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来几日前,王爷就已经准备要出征相江口,但如今为了平息民愤,行程已经拖延下来,隆冬时节的水战并不好打,迟则生变……父亲,此时大义灭亲,正能显我孟家家风,又能为王爷解忧,何乐而不为呢?”

“儿子知晓父亲心疼子纨,然,她除了曲堂外,膝下还有两个儿子,谁轻谁重……想来她能分辨清楚的。”孟久良说着,言词恳恳,丝毫看不出一丁点儿对妹妹和外甥女的怜惜。

毕竟——孟侧妃是庶出,而他是嫡长,两兄妹并非一母所生,孟家还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打小儿就没见过几次面儿,能有什么感情?

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久良,我不赞同牺牲曲裳,并非因子纨之故,实是……此番风波,我觉得很有几分蹊跷,仿佛不是那么简单。”孟逢释抚着长须,似乎深思片刻,“昨日,详儿来跟我禀告,说他们书院里,隐隐流传世子和唐睨燕京逼宫之举,之所以落败,完全是因为曲裳之故……”

他抬起搭拉着的眼皮,瞧了儿子一眼,补充道:“且,曲裳泄..露机密,出卖亲兄和丈夫,都是我孟家指使……”

“放屁!!”他一句话没说完,孟久良整个人都蹦起来了,细长的眼睛瞪的滚圆,“这,这等无稽之言……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读书人间隐隐有些风声,未曾传开罢了。”孟逢释就叹着,“我觉此风不对,应非简单针对曲裳,而是隔山打牛,用曲裳之事,离间咱们家和王爷之间的关系,有影射二公子和三公子之意。”

“嘶……”孟久良眉头紧皱,有些恍然,“怪不得我觉得这事儿兴起的太可疑,好端端的是谁死揪着个小丫头不放?偏偏还查不出什么,藏的那般深?”

“父亲,你说这乱事是做下的?”

“不知。”孟逢释摇头,这几日,他是昼夜难眠,只是依然未曾肯定,那暗中敌人是谁?

“您说,会不会是……”孟久良迟疑着猜测,“唐家?”

“他家?失了嫡长子不说,连世子都没了,他家还有什么底气如此行事?”孟逢释怀疑。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唐家,但,不太可能吧?

这等时候,他家沦落那个地步,不正该惶惶不可终日,想尽办法来求和吗?怎么还敢做下这等,完全可得上是撕破脸皮的举动?

秋后算帐什么的,难道他家就不怕吗?

“除了他家,三州内,还有谁敢如此针对我孟家?”孟久良冷声。

孟逢释就沉默了。

确实——徐州孟家传承百余年,哪怕是豫亲王都比不得他们根底深,敢如何肆意污蔑孟圣子嗣的,除了唐家,他还真找不出谁来……

无声好半晌,他抚着长须,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不管此事是谁做下的,得先想法子压下谣言。曲裳那边……唉,先让她回唐家,好生孝顺公婆,结庐守节,余者,待查清这事根底,将咱们家撕扯出来在说吧。”他低声叮嘱,“万万不能让王爷信等鬼话,对咱们家、对二公子和三公子起了嫌隙。”

“你派个人告诉你妹妹,且让她放心,家里会帮衬着她的。”孟逢释沉声。

孟久良垂着脸沉默片刻,似乎有些不赞同的心思,然而,最终还是点了头。

——

孟家表态出手,唐家寸步不让,两家打起了舆论战,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还有姚家军里外搅合,谣言根本没像孟家想象那般,很快被压制下来。

反而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向——冲出徐州,走向大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