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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了这一趟, 还发现了同类的存在, 那就决不能白来。因此罗曼决定, 在发现对方的线索之前,她继续留在这里追寻它留下的痕迹。

赤峰是个好地方,市景清醒, 山峰险峻,不仅有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风情美食。罗曼坐着火车时就能在窗外一瞥乌兰布统的欧式草原风光, 更别提近几年来大热的景点红山与达里诺尔湖。虽然和加了滤镜的大片不能比,旅游旺季时也不免显得拥挤了些,但这里仍然不失为一个放松的好去处。

当然, 以撒对人类所谓“净化心灵之旅”这种噱头是完全不买账的,在它看来旅行的本质就是从一个自己待腻的地方千里迢迢跑到一个别人待腻的地方去。不管去哪里,不管那里的景色有多神奇, 人还是那个人,来来回回一趟不会有任何根本性的改变,穷的只会更穷, 怂的也不可能突然变勇敢, 很多人的旅游多半只是为了暂时逃避生活的压力罢了。

以撒前几天刚熬夜追完一部叫《创*时代》的国产剧,毕竟它还没有完全学会所谓的“掘剧”神技,目前只会跟随热度最高的排名往下刷,抱着“宽容, 冷静, 平和”的心态刷完这部剧, 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它是有宿主记忆的,而罗曼又总是到处跑,不说是个业余背包客,但像这样的大草原也见过不少。真实情况可和那部剧里面的场景大相径庭——内蒙古的汉族几乎都不会说蒙语!不是所有人都住蒙古包里喝奶茶吃烤全羊的!不是所有内蒙古男人都是套马杆的汉子!也不是所有信佛的老人都喜欢坐盆里一辈子都不带挪脚的!这就跟东北人“冬天穿大貂夏天挂金链”一样都是刻板印象带来的误解,都9120年了编剧能不能带上脑子码字?!还当所有人都住在三十年前那个联系靠喊话绿皮车行天下的“Z国村”里吗?

作为一个被迫刷完所有大热国产剧的外星寄生体,以撒从没有受到过这种可怕的精神攻击。在还没有接触到互联网的那段日子里,它一直以为地球是充满了肥美食物的猎食者天堂,多的是大腹便便饱满多汁的人类夹心肉。谁知道这群看似毫无攻击性的群体居然会发明出类似于《极*之*》和《逐*演艺圈圈圈圈》这样杀伤力可勘原.子.弹的神奇存在呢?每看一部就会产生强电流通过全身的麻痹感,后来它才知道那种感觉被人类称之为“雷”。

在以撒的记忆里罗曼的旅行不仅不像多数图册里的那样高大上,反而挺辛苦的。经常天还没亮就得启程坐长达十几小时的面包车赶往各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一路不停滴水未进地寻找到深夜是习以为常的事儿。它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次跟随导师去了贵州省剑河县的凯里生物群,想要找到更多微网虫的生存痕迹,那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水坑满地,一脚踩到泥地里就是一个坑,看似安静的山林里危险遍布。随行的一位同伴在从高坡上往下走的时候不慎一脚踩空,土坡滑落,他整个人一下就从几米高的地方翻滚下去,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小腿的骨头直接断掉,尖锐的端口从皮肉里穿刺而出,看上去惨烈至极。那个人当场就疼晕了过去,如果不是离营地不远,又携带了足够的医疗物品,运气好也没有遭到细菌感染,不然膝盖以下截肢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了。

还有一件事罗曼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听几位导师的朋友提到过,据说之前有个胆子很大经验很足梦想走天下的背包客,在来到一片原始森林后,因为吃了还没完全烤熟的兔子肉,结果染上了寄生虫,最初还没觉得身体有异常,直到有一天突然昏过去被送到医院检查后才发现,脑组织里长满了寄生虫,再晚送来几周恐怕脑子都被啃没了,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得很。

所以“旅行”还真不像朋友圈里的那样光鲜亮丽,一天动不动就坐七八个小时的车,路上但凡有点颠簸就够受的,有时候走着走着就突然下了倾盆大雨,瞬间脚底板一片汪洋大海,寸步难行。什么皮肤杀手紫外线和顿顿压缩食品那都是小事儿,野外露营三天不洗澡也不是没有,最怕的是辛辛苦苦找了半个月结果到头来一无所获,那才是最让人难受的。更别提什么净化心灵,没当场自闭已经算好的了。

不过罗曼这专业前景,也不全是搞外勤的,文职有,待遇也不差,但她就是做不来这个。比起天天坐办公室朝九晚五的舒适,她还是愿意撒丫子到处跑。倒不是说愿景多么高贵,指望着某一有了大发现然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而是她确实已经习惯了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起和人打交道,置身于静寂无人的森林她感觉要轻松得多。

得益于从小赵致合的教导和多次跑外的经验,这一次的自由行对罗曼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再加上她这人确实在生活品质方面也不挑,一张窄窄的床就足以好好睡上一觉,多偏僻简陋的旅店她都能接受,只要能保持能量即便再寡淡无味的食物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咽下去。之前她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直到以撒的到来——

“噗。”

以撒吐出刚吃到嘴里的压缩饼干,望着一地的渣渣,面无表情,【这是什么?新型生化武器?】

罗曼嗷呜一口塞进一块饼干,嚼了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算不上美味也并非不能下咽,不由得很不解,【怎么了?不和你口味?】明明买的时候她还特地挑选了“草莓口味”的啊,它不是挺喜欢水果的么?

以撒难以置信,人类居然连这种垃圾都下得了口,“地球饕餮”之名可真不是盖的。对它这样的寄生物来说一切非新鲜的合成食物都是有害物质,更别提这个玩意里面充满了复合剂和人造奶精这种东西,除了提供热量和方便以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附近又不是没有餐馆!她是疯了才会拉着自己吃这种垃圾玩意儿——

【我要吃肉】以撒面无表情,【我饿了】

罗曼瞅了一眼吐了一地的饼干渣,特别无奈,【这荒郊野岭地我上哪儿给你找肉去?你稍微忍耐一下行不行?等出去了我们马上吃顿好的,肉全给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行不?忍忍,就忍一会儿……】

以撒瞥她一眼,缓缓开口。

【我很饿,】它语气沉沉地再次强调,【如果你找不到新鲜食物,我就不得不找另一种方式喂饱自己——】

这种充满恐怖威胁的语调可就再熟悉不过了,鉴于她的新室友多次说明自己的心肝肺脾胃很美味,很诱人,更重要的是非常新鲜——为了避免饥不择食之下发生惨案,罗曼只得起身,看了看四周,观察片刻后,果断朝西北方向走去。

【你在做什么?】以撒问。

【你不是想吃新鲜的肉么?】罗曼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在想办法喂饱你啊】

以撒默不作声,想看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这个人类到底做才能让自己吃上“新鲜的肉”——很快它就发现,罗曼还真没说谎,她走了几里地,专找那种行将枯死的椴木,然后将树木的皮给剖开,露出下面一排又一排乳白色的肥□□虫。它知道这是什么虫子,天牛幼虫,喜蛀蚀树木,常常在树干上引起条形隆起或蛀洞,对建筑物和树木来说算是一种害虫。但另一方面,却是蛋白质非常丰富的“新鲜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