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为空(1 / 2)

刘仲修抬手摸摸她的头, 淡淡道:“你不是不知道, 而是不想那么做罢了!”

七姐哭的嗓子早已沙哑:“爹爹……”为何苦苦逼她, 连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也要将其夺走。

“七丫头,你为你弟弟考虑那么多,谋划那么多,为何事到临头却不愿意了?”

七姐泪眼婆娑的抬头:“爹爹, 我不愿啊,我不愿啊,那是姨娘拼死生下的弟弟,姨娘与我已是阴阳相隔,难道您还让我与胞弟近在咫尺, 却生生别了手足之情。”

“若你不能断念,万般打算是为空啊……”

七姐使劲拽着他爹的衣袍, 哭嚷道:“不……早知这般,还不如让弟弟去母亲处……”若非要别了手足之情, 在母亲处,或许能得到嫡子的名头, 如今却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啊。

“你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纵使你万般打算, 焉知旁人能如你所愿,”刘仲修长叹一声:“莫不是你以为,满府内宅当属你最为聪慧?”

“不……爹爹,女儿愚笨, 女儿愚笨啊……姨娘刚走,求您不要这般苛待女儿。”

“到了如此地步,已没有你自夺的份。”

七姐心中阵阵发寒,不由指责道:“……爹爹……您为何对姨娘的死丝毫不在意,又为何对我们姐弟如此冷血冷情,难道我们在您心中尚不值得一个角落吗?”

“孽障!”若不是念她姨娘已逝,他何至于来此苦口婆心的劝她,事到如今还故意攀蔑他。

“爹爹,难道女儿说错了不成?”

刘仲修冷冷推开她,冷声道:“不知所谓!”

“还是说女儿说中您的心思,让您无从辩解。”

刘仲修淡淡道:“七丫头,为父记得你与你六姐相差不过两个月。”

七姐顿时一愣,不明白为何扯到六姐,但也缓缓点头。

刘仲修淡淡道:“你可曾见过你六姐质问于我?可曾见过她姨娘怨恨我没有宠爱她,可曾见过太太让她们母女立过规矩?”

七姐眉毛一竖,尖锐道:“那是因为她们不争不抢,太过好欺负。”

“哦?那我在问你,今日你姨娘刚去,你又争又抢又骂甚是威风,最后得到了什么?”

七姐嘴唇微动:“我……”

“明明前方是一条平坦大路,却让你走成了曲折小径,就你这点城府,还想算计旁人,须知从你大闹那一刹那,便注定输了所有盘算。”

七姐颓然道:“爹爹,姨娘没了,我为自己及幼弟打算有何过错?”

“你没错,可你想过没有,争来的一定是你的吗?”

“可不争却一定不是我的。”

如此冥顽不灵!

刘仲修怒道:“愚不可及!”

见此,七姐屈膝深深对其磕了一头,低泣道:“爹爹,女儿在这世上唯有弟弟这一个亲人,求您不要拆散我们姐弟。”

“如今不是我要拆散你们,而是你自己选择这条路,若不想日后像今日这般后悔,便不可再生妄念。”

“爹爹……您不能这么狠心,我们也是您的儿女啊,所有兄弟姐妹您都爱护有加,为何不能替我们姐弟谋划一丝一毫,难道真要任我们在后宅自生自灭吗?”

“不是为父狠心,而是你必须这么做,若真心为你弟弟打算,便别再当他是你弟弟,你可懂为父的意思?”

七姐哭的哽咽不止,簌簌道:“姨娘十月怀胎,不惜用命换来弟弟的出生,最后竟为他人做嫁衣,姨娘……你死的悲矣!”

刘仲修猛地抬起胳膊,怒声道:“冥顽不灵的东西,道理已然同你掰开明白,你却仍在意你心底那点小盘算,”顿了顿,怒声道:“扪心自问,你担心弟弟安危之时,是否也想过利用他博得为父的怜爱……”

“我……我没有。”七姐慌乱的摇头。

刘仲修低叹一声:“七丫头,若你一意孤行,便将为父同你说的话当成耳旁风吧!”

“爹爹……”

“若你心中认可为父的话,便将你幼弟当做黄姨娘所生,日后不可与之过于亲近,无论他过得好与坏,不可以插手他的生活。”

七姐抹掉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说两句话也不成吗?”

刘仲修淡淡道:“什么是分寸,我想你心里有数。”

七姐垂下头低声哭泣,在抬头时眼里一片朦胧:“日后弟弟长大,女儿能否与他亲近。”

“七丫头,你怎还是不懂这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过了这个年,你已年满十一岁,再过几年便要及笄,出嫁,到得那时,山高水远鞭长莫及,你可能顾及得上你弟弟,倘若黄姨娘视他为己出,她又怎能不为他打算,谋划。”

七姐身子一僵,是啊,她能留在府中的时间至多五年,五年之后她势必嫁人,独留孤苦伶仃没有依靠的弟弟,那时还是孩童的他,该如何应对这勾心斗角的内宅斗争。

“如今你可想明白?”

七姐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爹爹,是女儿糊涂了,只看得见当下利弊,却未想过长远得失,女儿知晓日后该如何行事。”

“知道就好,有舍才有得,唯有你现下舍去这份姐弟之情,方能保他长久安危。”

闻言,七姐眼神瞬间失去了光彩,如木偶般呆坐在地上,见此,刘仲修慢慢走到她面前,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七丫头,你也该懂事了!”

黄姨娘出去后,直接对女儿使了个眼神,母女俩一同离开,其他姨娘则是满脸疑惑,心中暗暗揣测:太太到底同黄姨娘说了什么?

刘湘婉挽着姨娘的胳膊往回走,眉眼低落的感慨道:“姨娘,内宅女人的命怎就这般不值钱?”

黄姨娘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低叹一声:“姑娘,若想将来过得好,切记不可爱上你的夫君,一旦爱上便会输了所有,金银不过是身外物,输了便输了,但绝不能为此输了命,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听到此处,刘湘婉紧紧搂住姨娘的胳膊靠在她肩上,后怕道:“姨娘,还好那时您挺过来了。”赵姨娘去的太出乎人意料,用命争来儿子又有何用,扔下一儿一女就这般离开,可曾想过他们日后的生活。

“姑娘,人这一辈子不就是熬着吗?熬过这一坎,还有下个坎等着你。”

刘湘婉晃了晃头:“姨娘,您说错了,从今往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黄姨娘苦笑道:“可知太太唤我何事?”

刘湘婉想也未想,开口道:“不外乎帮着王妈妈忙活赵姨娘出殡之事宜?”

黄姨娘低叹道:“日后你又多了一个弟弟。”

如重锤狠狠敲了刘湘婉的脑袋,只见她猛地停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姨娘,这……这太太竟准备将新生的哥儿放在姨娘膝下抚养,难道不知姨娘身边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宴哥吗?

黄姨娘见她神色大变,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便不再言语。

母女俩就这般各自藏着心事回到院子,黄姨娘进屋后,先去看了看精力十足的宴哥,方对奶娘道:“一会儿六少爷会抱过来,你先伺候他喂奶。”

奶娘也愣了下,木木道:“六少爷?”

黄姨娘见她神色呆愣,轻声解释道:“赵姨娘虽去了,但她拼死生下六少爷,从今往后六少爷会留在咱们院子,你要尽心服侍他。”

“那五少爷呢?”宴哥自小由她带大,已有了深厚母子之情,怎舍得离开他身边去别处当差。

黄姨娘淡淡道:“如今府里正值多事之秋,六少爷的奶娘还未寻到,便只能将其同宴哥安置在一处,待府中事宜慢慢安稳,自然有新的奶娘入府,届时还由你照看宴儿。”

这样啊……

奶娘已然明白,满脸笑意的福了福身:“谨遵姨娘教诲!”

“你们出去吧!我与姑娘说些话。”

青衣及奶娘躬着身子轻声退出去。

“姨娘,太太为何将六弟送到您这?”其他姨娘儿子已然长成,自然比姨娘有空闲照顾六弟的日常所需,太太却舍本逐末点名由姨娘教养,意欲何为啊。

黄姨娘点了点她的鼻子,轻笑道:“其一,满府上下,为有宴哥尚小,有奶娘伺候,其二,我是罪臣之女,纵使膝下儿女成群,也碍不到太太的眼,更何况六少爷非我亲生子,其三则为重中之重--试探。”

“试探什么?”

“一边是亲生子一边是养子,太太这是摆了一盘棋,自是看我如何教养他们,教养的好,自然各自成材,则为和局,教养的不好,自然兄弟成仇,则为拼杀之局。”

“姨娘,太太其心可诛啊……”

黄姨娘淡笑道:“这有什么?似我们这样的人家勾心斗角还算少的,其他高门大户,哪个不是手上沾满了鲜血,让你连死都不知其原因。”

“可是姨娘,这些年我们一直做低伏小,安守本分,为何太太还要紧抓我们不放。”

黄姨娘冰冷道:“妒忌!”

最近一段时日,老爷隔三差五便来她院子,太太及其他姨娘又会不眼红,今日太太出手,怕是心存不满已久。

“姨娘,同是女人,同样生活在这深宅内院,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黄姨娘抱着床上咿咿呀呀的宴哥,淡淡道:“但凡活着,哪里没有争抢,狮子野兽会为了食物,地盘相互厮杀,人比野兽还可怕,人的欲望更多,他们会为了人,物,财,去争去抢去夺,厮杀起来刀光剑影,流血不止。”

“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