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爷(1 / 2)

京城里四大赌坊有三个背后靠得是庆王爷,庆郡王奕匡。奕匡其人,和清廷其他宗室大为不同,在别人还只会斗鸡遛狗无所事事的时候,奕匡就会为了一两银子做买卖了——他是个受过穷,吃过苦,又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受穷吃苦的宗室王爷。

先帝还在的时候,别的宗室王爷都只会纵马享乐,唯独他吃苦耐劳,领了守皇陵的差事,愣是一丝不苟,风吹雨打日日上岗。为了给皇陵植树,连着三年给朝廷上折子要银子修墓陵,就凭着这股又‘愚’又忠的性子,入了先帝和太后的眼,从守皇陵出来,在满旗、汉旗二十四个旗内领着职轮了一个遍,后来北洋水师建立,太后不放心李居正一人做大,派了他为总领海军事物衙门,监督、管理水师。

那边舒乐忙着砸赌场,而此时庆王爷正用了晚膳,在书房写字画画,自得其乐。

只见庆王爷落笔写道:

“岩石生云飘竹舍,溪楼引月入梧阶”

字体拙朴内敛,却自有风骨。

庆王爷也自觉满意,拿起来好好端详了一番。

庆王爷的大儿子载振立刻在一旁吹捧道:

“阿玛这字真是绝了!真不愧是当初老佛爷都要请来润笔的人。”

载振说的是旧事,太后因是穷苦出身,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因此写封信也是错漏百出,这信件万一传出也是太过丢人,又因当时奕匡守皇陵很得太后的心,太后便命他每次为她改错、润笔。

甚至连当初联络桂祥、荣禄和恭亲王奕一起诛杀顾命八大臣的密诏都是奕匡代为修改的。

庆王爷此时一听儿子的吹捧,自己心中也是万分得意,不过事关太后,这等要事还是不好表露,只微露谴责之态,低声说道:

“欸,此事休要再提。”

载振立马收敛了嬉笑之色,端声应是,然后又凑到庆王爷身边,父子两个一人写了一副字,互相品摩,你吹我捧,好不得意。

父子两欣赏完字画,今日的饭后余兴算是结束了。尔后庆王爷带着载振转到书房后室,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墙后一个暗柜,从里面抽出一本账簿。

来了,载振心思一奋,期待地摩拳擦掌,阿玛自从领了崇文门总监督,每月就要轧一回账。

“今日正好月末,每月的孝敬都记在帐上了,载振,你日后也是要撑起咱们家门庭的,这等事物,你得好好学。”

“是!”

“崇文门自古以来就是咱们朝廷最大的税关,统管咱们京师九门进出商货的税收,如今一年光商税就有七八十万两,再加上田地契税,一年总得百十来万。”

载振听得眼冒红光,一百多万两白银!

“这一百多万可都是朝廷的税收,当官的,最怕账本不平,被人揪到小辫子那可就是把柄,因此载振,这大头上面,你万万不可贪妄。”

载振不由得失望。

“不过——再小的肉,过了把手,就能留下点油,何况是这么肥的一块肉?载振,今天阿玛要教你的,就是如何刮油。”

载振立刻又来了精神:“是!”

“咱们当宗室的,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要学会一个字,那就是‘忠’,这位置越高,也就越寂寞孤寒,你若是忠到位置最高的人都服了,那你就是真的保了命了。”

“不然,那就是再多的钱,也没有命花。”

在教儿子怎么刮油之前,庆亲王耳提面命,想要警告儿子千万不要越雷池一步。

载振喏喏应是。

庆王爷打开账簿,一笔一笔给载振讲解,他指着第一笔道:“这是你大姐姐从海外运来的首饰头面,借了老瑞祥的名头运进了京。”

载振的大姐嫁给了太后亲弟弟桂祥的大儿子,这一笔说是大姐姐的,其实指的就是桂祥一家,海外运来的却还要借京中老字号瑞祥银楼的名字才运进来,那就是说,这是海外走私来的。

这里头到处都是门道,庆王爷仔细说道:“如今我身上还兼着统领海事衙门,因此你大姐姐这头面,运过来倒是方便,但好歹不能把这海关当做自个儿家的,因此这一笔买卖,咱们得记上三道,这第一道,就是海关,第二道才是崇文门,这第三道就是老瑞祥。”

海关是庆王爷管,崇文门也是庆王爷管,而老瑞祥银楼背后是桂祥,这等于就是在这两家滚了个来回。

载振不以为然,庆王爷看到了,严肃道:“载振,你莫要以为你老子管了事,这海事税收就是你老子的了,做人臣子的,最忌讳以公充私,再糊涂的帐,你面上都得给我抹平!”

载振立马乖乖低头应是。

庆王爷继续讲帐:“这一笔,是收的内联升的孝敬,他们贡给内廷公公的靴子一穿上就断了底儿,求到咱们这儿给摆平了。”

内联升的靴子出了名的实诚,一下子断了底说不定是谁使的坏,端看谁得了好处,在这件事里,公公穿了坏鞋,肯定要拿一大笔补偿才能闭嘴,而阿玛这儿,不拿钱谁给你摆平?

载振觉得这钱可真好赚。